2021-01-13|閱讀時間 ‧ 約 20 分鐘

舒月廳駐事─抓到了!你當鬼!(2)

那是和鬼抓人玩法有關的儀式。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突發奇想在遊戲正式開始前加入這一個多餘的動作,也許是為了更符合這個遊戲的名稱、或是增添一點都市傳說的趣味,理由究竟是為何已經難以考證了。總之,在這是在市立體育大學出事以前就有人流傳出來的玩法──
那就是在開始以前說一個故事。
這是關於一名叫「誠誠」的小男孩發生的事。
就讀小學三年級的誠誠出生在一個相當普通的家庭,有對工作忙碌的父母,和一位剛讀國中、課業忙碌的姐姐。就如同每個小康家庭的生活樣板,誠誠豪不意外地得面臨獨自一人在家的狀況;雖然他並不是沒有朋友,但年齡尚小的他並沒有什麼休閒場所可以去,他也不喜歡去安親班,那種令他感到窒息的生活方式容易讓他的氣喘發病,所以絕大數的時候他都寧願選擇待在家裡玩耍。
他是屬於那種個性樂天、性格開朗點子又多的人,在那個智慧型手機還沒出現的年代來說,誠誠相當懂得如何自得其樂。不管再怎麼無聊也總是找得到遊戲玩,而他最喜歡的遊戲就是鬼抓人。
然而獨自一人在家、缺少玩伴的他僅能倚靠自己的想像來變化玩法。儘管孤單,但久了以後也就習慣了,甚至因為規則可以隨意變化的緣故而覺得毫無負擔,不需要因為遊戲勝負而有得失心。日子這樣一天一天過去,家人心中雖然對自己疏於陪伴的行為覺得愧疚,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心裡大概是覺得,如果能夠這樣相安無事下去何嘗不是一件美事。也許等到誠誠年紀再稍大一些,就可以更加放心讓他自由去街上活動。
但意外總是來得突然。
某天傍晚,時間大概是接近六點左右、天色餘光還沒有全然褪去的時候。一聲喊叫如雷響般貫串了整個社區中庭,接著就是「啪嚓」一聲砸在地上,像是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在鮮紅血漿染上中庭地板上的馬賽克拼貼磁磚後隨即復歸平靜。過了良久才有人從驚愕中回過神,探頭來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看還好,這一看才發現地上躺著一個人,身軀肢體扭曲狀況十分嚴重,甚至看得見骨頭和臟器露出。
接著不知道是誰發出的驚呼聲劃破了凝結的空氣,這才開始有人手忙腳亂地打電話叫救護車。
當然這一切都為時已晚。
摔在中庭的是中午放學後就獨自一人、住在十二樓家中的誠誠。還在上班中的家長聞訊而來時已經是兩小時以後的事情了。鄰居七嘴八舌地爭先恐後對誠誠的父母和警察描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每個人各自都從不同的位置和角度目擊了事件發生經過,有的是看見落地後的慘狀、有的人是從五、六樓左右的位置赫然驚見他正在下墜的過程;但有件事很奇怪,儘管大家眼睛所見的各有不同,但每個人都很肯定地聽到有人一聲大叫,而那並不是誠誠的聲音,據說那是這麼喊的:
「抓到了!你當鬼!」

「這怎麼聽起來假假的。」工讀生聽完燕珍說完後第一個舉手發問,「那這個故事和你們玩的鬼抓人有什麼關係嗎?」
燕珍肩膀縮了一下,眼神看不出來是害怕還是緊張。「這個遊戲的玩法本來很單純,但為了增加刺激性,於是就有人提議在遊戲開始前說這個故事。在講故事完之後,本來當鬼的那個人要把自己當成『誠誠』,接著唸出祝禱詞才能開始抓人,而且抓到人的時候一定要大聲喊出來那句『抓到了!你當鬼!』,如果被抓到,就會像抓交替一樣,轉移鬼的身分;如果當鬼的玩家超過十分鐘都抓不到人,則是輸掉遊戲,這一輪鬼抓人才算結束,然後輸的那位要被懲罰。」
「原來是這樣,這也是前面你提到『當鬼的人會被附身』說法由來吧。我本來以為單純只是要當鬼而已,沒想到還有扮演『誠誠』這個環節,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嗎?」藍月淨很認真地聽燕珍說話,絲毫沒有把這故事當作虛構的看待。
「聽說啦──我是聽說的。」燕珍大概沒料到藍月淨的態度居然這麼認真,表情看起來比原先輕鬆多了,語氣也沒有剛剛那麼急促。「有一種說法是說,透過這樣的遊戲儀式可以藉此超渡誠誠,讓他的靈魂得以安息。」
「安息?怎麼聽起來哪裡怪怪的。」羅元齊吸了口氣,目光看著天花板。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老實說我也是蠻不安啦,本來我也不信種東西,但是最近發生的事件太多了,導致我也受到影響開始覺得怕怕的。自從學長他們說期末大會後要玩這個遊戲後,我每天都覺得心神不寧;雖然我隱約感覺其他準備要參加活動的人也有相同的感覺,我也不敢跟其他朋友講,萬一影響到其他人參與的意願,天曉得會不會被責怪。」
「不用擔心,你不是選到了這個『貝努鳥飾』了嗎?」藍月淨用手指比了比她手上綁著木雕的項鍊,「它具備給持有人帶來幸運的美好意義,只要妳相信自己,不管遭遇到什麼一定都能化險為夷。更何況,如果妳打從心底不相信這種別人信口胡謅的故事,那就更不應該自己嚇自己。」
「真的嗎?」燕珍笑了出來。「說起來也是蠻好笑的,本來不信詛咒什麼的我,居然因為拿著這條項鍊感到一點點的安心。也許是學姊妳給我的力量吧?」
「我沒這種本事。妳只不過是把心裡的壓力說出來而已。」藍月淨也笑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燕珍看了看錶發現時間似乎差不多了,於是趕緊詢問項鍊的價錢,認為還在自己可以負擔的範圍之內,付完款後便離開了。直到燕珍離開舒月廳的前一刻,三人的目光都一直停留在燕珍的身上。
直到她關上木門後風鈴聲停歇下來,工讀生率先打沉默:「欸,這件事是不是有點不妙啊。」
「你是說哪件事?」羅元齊問,眼睛卻是看向藍月淨。
藍月淨面無表情,靜若深淵一般的眼神和往常的她截然不同,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又像是在發呆,使他不敢打斷。
過了良久,藍月淨這才開口。
「不管怎麼樣,看起來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處理的了。」
「為什麼?」
「我們把貨物賣出去,責任就算盡了。難道你對我們的店有什麼錯誤的期待嗎?」
「話也不是這麼說吧⋯⋯。」
「舒月廳的貨物和人一但產生了連結就必然有其意義。她從這裡買走的項鍊並不是從持有那一刻起才建立了緣分,而是他們本來就彼此互相呼喚而產生的必然結果。」
「所以那個鳥類造型的項鍊可以保護她嗎?」羅元齊聽得不是很懂。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但也不是那麼有保證,畢竟這世界上沒有百分之百可以防止的意外。」
「什麼嘛,那聽起來一點幫助都沒有啊,還真是沒用欸。」工讀生不耐煩地踱腳一邊抓著頭。
藍月凈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並沒有受到工讀生的影響而生氣。她默默地移動回到書桌前,重新翻閱起自己的微積分筆記本。
「喂,你剛剛說覺得怪怪的部分是指什麼啊?」工讀生放棄和藍月凈溝通,轉而找羅元齊搭話。
「你說那個喔。」羅元齊坐了下來,他同時注意到藍月凈視線好像微微地飄了過來,也不知道是對自己的觀點感到好奇?還是覺得為什麼自己都這個時候了還賴在店裡?
「就是超渡的說法啊。你不覺得很莫名其妙嗎?」
「還好啊,很多鬼故事不是都有類似的作法?」
「但偏偏這是個遊戲。」羅元齊雙手撐在後腦勺,背脊貼在枕頭上。「先不說透過遊戲來超渡的這個說法合不合理,光是過程就很奇怪。鬼抓人這個遊戲的本質對大多數的玩家來說就是希望自己不被鬼抓到。既然如此,這個遊戲的本身就不是為了要超渡誠誠。」
「啊!對吼,如果要達到超渡的目的,那一開始就給鬼抓到就好了嘛,幹嘛跑給人追?」工讀生喊了出來。
羅元齊點了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這個遊戲的目的並不是如同燕珍說的那樣,有很大的可能只是為了添加趣味性而隨便套上去的故事吧。」
「那不就又回到原點了嗎?」工讀生十分不服氣,「你不是都說了,很多人因為這個遊戲死掉了,怎麼你也這麼認為?」
藍月凈這時搭了腔,說:「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本來就只是這樣,會有意外也可能單純是巧合啊。」
「是喔。死了一堆人的連續巧合。」工讀生用鼻孔呼了口氣,顯然沒當一回事。
羅元齊看兩人氣氛有些緊張,趕忙打了個圓場,「反正我現在也沒事,不然我去找同事聊看看有沒有前一次事件的後續好了哈哈⋯⋯。」
他扭了扭子乾笑了幾聲,覺得再待下去好像會有被戰火波及的可能。
「慢走不送。」藍月凈頭也沒抬,目光在筆記本和手機之間來游移。工讀生則是一臉不悅,打開電視開始看起新聞一句話也不再說了。
羅元齊搖了搖頭,逕自走出了辦公室往大門走去。

「好──的!那麼接下來就由我來說明今天晚上遊戲的進行方式,大家注意聽齁,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免得等等不小心就出事喇。」一名體型健壯的男性拿起麥克風用豪邁爽朗的語調說著。參與的學生不禁笑出聲來。
小型隨身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音,轟隆轟隆地震動著,感覺隨時會被震壞。
這裡是新北市郊區沿著河堤邊的一處都會公園,空間開放幅員廣闊,同時這裡禁止車輛進入,就算是晚上也有常駐的路燈,即便再怎麼吵鬧都不用怕會影響到其他人。因此許多學生活動都會選擇在這裡舉辦。今天燕珍就讀的大學系學會也在這裡舉辦期末大會,對於他們接下來要玩的鬼抓人遊戲來說是絕佳的地點。
「首先咧,我們等等要抽籤選出當鬼的同學,我算算看⋯⋯一、二、三⋯⋯很好,我們有十八位同學在期末大會結束後留下來參加今天的活動,看來形勢對今天對當鬼的同學有利啊。」這位看起來異常興奮的主持人名字叫小強,自我介紹的時候曾對大家說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
小強繼續興致高昂地描述規則,大抵就是鬼抓人經典款的那一套玩法,等到規則講完以後終於進入重頭戲。
「然後,等一下咧我們開始之前會講一個鬼故事── 嗚嗚嗚,很恐怖的那種喔。故事說完以後,當鬼的那位要拿著我們準備的祝禱詞紙條照著唸,然後就可以開始去抓人囉!」
「鬼在唸紙條的時候其他人就可以跑了嗎?」一個身穿綠色襯衫、頭髮留到快可以紮起馬尾的男生舉手發問。
「可以喔,但記得手下留情啦,不然都抓不到人實在太可憐了,替慘死的誠誠想一下好嗎。」小強開著眾人都覺得不怎麼好笑的玩笑卻渾然不覺。
「那遊戲範圍呢?最遠我們可以跑到哪裡?」這次換燕珍發問,此刻的她把帶有鳥形木雕的項鍊掛在頸上,這條項鍊看起來有點大,但質地輕巧,戴著絲毫沒有厚重的感覺。
「在這個公園內都可以。」小強用手指比了個相當籠統的範圍,差不多就是目光能及的可視範圍內,大約是四個籃球場組合起來的大小,以玩鬼抓人的程度而言可以說是相當大了。「反正就是不要跑超過這裡,為了大家安全著想嘛。」
確實,這個場地空曠且沒有遮蔽物,具備一眼就能環視整個環境的通暢,對於這個事故頻傳的遊戲來說可能是最安全的進行場地。
「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們準備開始了喔!」小強興奮地宣布遊戲開始,在一番無聊又老套的抽籤後,決定了一個今晚穿著白色短袖POLO衫、戴眼鏡的男同學當鬼,燕珍記得他是同系的學長,今年大二,算起來也可以說是藍月凈的同學,如果她沒有休學一年的話。
那位學長名字叫做阿碩,話不多,整場期末大會活動幾乎都在吃自己的東西,也沒看見他與誰互動,八成是學長們擔心人數不足而被抓來湊數的吧;被選上當鬼的他一臉很麻煩的表情,彷彿在說「早知道這麼麻煩我就回家了」一樣。他不情願地走到小強旁邊接過麥克風開始自我介紹的同時,小強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張小抄,接著引導他唸出上面的文字。
上面寫的是誠誠的故事。和傳言如出一轍,是個令人感到害怕卻又悲傷的故事。當阿碩唸完後一度還以為是什麼整人玩笑,五官皺成了一團。
「這樣就不行了喔?後面還有餒!這個這個,繼續唸下去。」小強催促著他進續。
阿碩挑起眉頭,接著唸了上面寫的祝禱詞:
浮羅世界明淨土,燃燭莊嚴身為佛。 幡引幽冥以為召,符落懸河擬言說。 淨幡、 燃符、 世界莊嚴、 幽冥懸河。 幡請卓彥誠出佳城, 超拔三界收圓赦因果。
「遊戲開始!」等到他完整唸完祝禱詞的時候,小強早已躲得老遠,在目視範圍內只剩一個拇指大小。阿碩這時候身邊半徑五十公尺內已經沒有半個人。
「什麼啊,這是什麼排擠遊戲嗎?」阿碩抓了抓頭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玩個遊戲要搞這麼複雜。
「鬼抓人是吧。」阿碩對自己的腳程算是含蠻有信心,不過是這點範圍還難不倒他。
他雙手交疊,手臂向前延伸做了暖身。
「咦⋯⋯這是怎麼回事?」正準備起步時的他連步伐都還來不及跨出,立刻覺得一股寒意自腳底而起,一陣冰冷痠麻的感覺延伸而上⋯⋯
「欸妳看他在幹嘛?」站在燕珍身旁的同學覺得奇怪,當鬼的阿碩已經站在原地不動快要五分鐘有了。
「不知道,大概覺得抓不到人放棄了吧。」燕珍說。
「也太無趣了吧!這樣大家怎麼玩下去?」
燕珍用手指刮了刮臉,覺得情況似乎有點異狀。「妳看他樣子是不是有點奇怪。他的眼睛是閉起來的欸。」
「閉起來又怎麼樣⋯⋯欸,對捏!還是說他這招是要引人家過去,拉近距離以後再反殺?這樣倒是有點創意啦。」
「有人這樣玩鬼抓人的嗎?」
正當眾人等得有點不耐煩的同時,阿碩突然有了動作。
「等等,好像有動靜了。」燕珍發現阿碩的嘴唇上下動著,好像正在自言自語。過一會兒後,立刻用奇怪的姿勢跑動了起來。
「哇啊!」不知道是誰開始大叫了起來,想必是被阿碩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也分不清楚是興奮還是害怕,總之被追趕的那一方向開始四處鳥獸散。
燕珍也跑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這個遊戲要贏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和鬼反方向跑就對了。
眾人跑了一陣很快就抓到了訣竅,但事實上要躲避追跑也不困難,因為大家很快就發現阿碩只往一個目標衝去,那就是今晚擔任主持人的小強。
小強或縱或跳,表情十分豐富,可能猴子都沒有他這麼靈活;但阿碩也完全不落人後,一個跨步就能瞬間拉近了距離,好幾次就差點抓到了小強的衣角,兩人的差距始終在釐米之間糾纏了數十秒之久。
阿碩像是有用不完的體力似的,甚至毫無換氣的動作。小強就算再怎麼靈敏和閃避,終究受到體力下滑影響而緩了下來。最後阿碩一個出爪,面無表情地攫著了小強的手臂。
「唉呦我被抓到了哈哈哈。你怎麼有辦法跑得這麼快啊!」小強明顯對於阿碩的針對性感到不滿,但還是硬擠了個笑容出來乾笑幾聲。
但身為贏家的阿碩一句話也沒說,甚至臉上沒有表情,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十多秒過去了,像是一個世紀這麼長的時間,兩人就這樣維持著相同的姿勢。
小強覺得情況相當怪異,他看見阿碩的唇邊微微開合,卻不像是在喘氣,反而倒有幾分像是在說什麼。但是由於氣若游絲,他實在聽不清楚,這讓他開始覺得不耐煩了。
「你在碎碎唸什麼?」
「⋯⋯。」
「好了啦你這樣有點恐怖欸。」小強收起了笑容,語氣轉為強硬,「差不多就好了,一堆人在看。」
「了⋯⋯到⋯⋯。」
「蛤?」
「抓⋯⋯你。」
阿碩渾圓的雙眼突然睜大,像金魚眼一般的突出,小強此時竟感受不到半點活人的氣息。
他正想放聲大叫,卻被阿碩加倍的音量轟了回來。
「抓到了!你當鬼!」
話音未落,阿碩已將小強的手高舉過肩,接著向下猛力一折!喀擦一聲就凹斷了他的手臂。
小強驚愕地看著斷臂處,鮮血不斷從折斷的地方流出,還看得見骨頭和不知道什麼組織液體撒了滿地。他的視線瞬間模糊起來。
「哇啊啊!」緊接在後的是一陣尖叫聲和聽不清楚內容的喊叫,然而發出聲音的並不是小強,他已經整個人痛到失去了意識,連哭喊的機會都徹底被剝奪。這些聲音是來自後方其他參與者的喊叫。有的人在原地嘔吐,有的人還嚇到當場昏了過去。
小強頹倒在地,眼睛所見都彷彿紅幕東西蒙蔽了雙眼,他唯一所見的就是在這黑夜中不斷天旋地轉著、永無止盡的星點。
然而阿碩的動作還沒停下,踏上了滿地血泊的他沒有任何表情,好像五官並沒有停留在他的臉上似的,在眾目睽睽之下雙手扣上了小強的脖子。
「等一下啊!阿碩你在幹什麼!」不少神智還清醒的人總算反應過來,往兩人的方向快步衝去試圖阻止,但因為剛剛跑得太遠了,不管怎樣都來不及了。
阿碩歪著頭,看著出聲制止的同學說:「幹什麼?這是鬼抓人啊。」
「吶,我是鬼吧?」
他轉頭看著被自己掐著脖子的小強,他的雙眼已經失去了光輝,斷臂的傷口正在大量失血,此刻已經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我是鬼吧?」
「對吧!」
「我是鬼。」
「可是為什麼我是鬼呢?」
阿碩把臉朝向其他人,大家立時感到不寒而慄,眼前的這個人縱使沒有表情,但也無疑已經不是原來的阿碩了。
躲在人群中的燕珍也親眼目睹了這一場面,此時正感到無比的恐懼,不斷地用手來回搓揉項鍊上的鳥型木雕嘴裡一邊唸著佛號。
下一秒,只怕阿碩手下掐著的脖子就要腦袋分家了。
「哎呀,為什麼藍月淨那個女人都給我這種這麼麻煩的工作。」
一道突兀的女聲從場地外傳來,音量不大,卻在一片喝斥聲中顯得格外出眾。一名身穿黃色牛仔服裝和皮靴的女人壓低身子衝刺,飛快的身影像是脫弦之箭,如流星一般射進場內。
速度太快了!
快到在場的眾人都還看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就在距離拉近後,她立刻向後仰身以背朝地,用滑壘的姿勢移動身體,一邊從腰間抽出復古的左輪手槍瞄準阿碩。
「吃我這一槍啦!」她喊著。
喀喀喀喀喀喀喀!
說是一槍,這女人卻是如同瘋子一般連開了六槍之多。
子彈蒙上黑影像是一團火在燒,雖然稍縱即逝卻相當搶眼,六發子彈在相當近的距離下擊中了阿碩的身體,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人看傻了眼。然而這些子彈並沒有打穿阿碩的身體,甚至一滴血也沒流下。仔細一看,這些都是玩具槍的塑膠BB彈,當然打不死人。
「唔──」
只是被擊中的阿碩突然五官一抽,本來面無表情的他臉上此刻佈滿了痛苦的神情,掐住小強脖子的手已經鬆開了。
「起作用啦!快給我從那個人的身上滾出去!」
女人起身一個旋踢,踢在阿碩的腰間,接著連番蹬腿處處進逼,配合肩靠肘擊,一時之間,阿碩的臉、肩、胸、腹同時挨了一記。
阿碩被迫和小強隔開了距離,臉色鐵青,立身在夜中看起來格外嚇人。
「憑什麼。」阿碩的五官扭曲得快要從臉上掉下來一樣。
「不滾?那就是準備讓我揍死你,你想再死一次嗎?」
女人垂下手臂,一團肉眼可見的黑色陰影纏繞在她的拳頭上。
「這個案子只有五千塊,還不算車資,我真的虧大了。」
語畢,女人以極快的速度衝向阿碩,接著一拳落下,重重印在他的胸口,黑色的陰影如同奔馳的雷電一般透胸而出。
阿碩冷哼一聲,身軀倏地一陣抽動,站立的身體前後如波浪般起伏著,好像癲癇發作一般,後面幾個女生見狀尖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燕珍已悄然繞到了小強的背後,雙手快速架在他的腋下迅速把人抬走,脫離兩人所在的範圍。不愧是長久以來都維持著運動習慣所練出的身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相當俐落。
女人讚許似的點了點頭,眼神不斷催促她動作加快。等到燕珍遠離自己視線後,順勢伸手往阿碩的衣領一跩,將他整個人翻了一圈後壓倒在地。
「該老實點了吧。」
被制伏的阿碩雙眼睜得老大,卻是沒了聲息。就連剛剛抖動的身體也靜止了下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喂,裝死喔?剛剛那拳又打不死人。」女人拍了拍阿碩的臉頰。心理擔憂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女人吐著氣,嘴裡冒出凍人的白煙。她心裡滿是「這種天氣還硬要出來辦活動,現在大學生都這麼閒嗎?」的感想。一想到自己還是剛從展場的兼職下班趕過來,就滿滿的不爽。
「嘿嘿嘿⋯⋯嘿嘿嘿嘿!」
「有什麼好笑的?」
「這是鬼抓人吧,還記得嗎?」
「那又怎麼樣。廢話這麼多看來是不知道痛喔。」她側身坐在阿碩的身上,將槍口對準他的腦袋。
「哈哈哈哈哈──」阿碩突然一陣大笑,隨即雙腿一抽,眼睛上翻出露出眼白,身軀癱軟,仔細一看似乎已失去了意識。
「欸!別裝了,喂⋯⋯看來是退駕了⋯⋯嗎?」
然而過不了多久,女人像是想起了什麼,略為驚訝地抬起頭。
站在距離自己略遠處,燕珍和小強所在的位置,情勢已然反轉。
本來被燕珍搭救,命在旦夕的小強此刻正獨手撐著地,任由斷肢處的鮮血不斷湧出,臉色蒼白的他此刻卻不見痛苦的樣貌──
而是一抹詭異的微笑。
女人此刻只想一掌拍死自己,她居然忘了這個遊戲進行的方式。
「快跑!」女人大吼一聲,此刻的事情的發展已經遠超自己的想像了,要解決這個危險的遊戲只剩下一種方法。
「通通遠離這裡,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毫無疑問地,鬼已經轉移了。
小強咧開嘴,口水從齒縫間不斷滲出。
「第二輪遊戲⋯⋯開始。」
他開口說。

大家好,我是吃什麼倒什麼的雲說除了怪談、都市奇幻故事以外,主力是寫台式冒險小說。 如果你喜歡我的故事,歡迎追蹤和點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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