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7|閱讀時間 ‧ 約 11 分鐘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笨蛋與傻瓜

    本文為電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院線(Netfilx)版衍生,配對為張家漢(阿漢)&王柏德(Birdy),張家漢視角,時間是升高三的暑假。
    〈笨蛋與傻瓜〉
      自從媽媽讓他買了新車後,升高三的暑假,張家漢借著讀書的名義,幾乎天天載Birdy出去。
      當然書是有讀的,Birdy聽說這是媽媽用私房錢買的,差點要去道謝,是他阻擋著說「你道謝很奇怪誒」,「可是我有受惠啊」,「那你應該跟我道謝」,「為什麼要跟你道謝?」Birdy斜眼瞄他時的笑容,跟在泳池邊為他剪髮時如出一轍,讓他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還好這次Birdy也放過了他:
      「那我們去圖書館吧,」
      「嗄?」
      「白天去念書,晚上我們去看電影,沒念完進度就不去。」Birdy笑看著他,「你再考七分,就太對不起她了。」
      「……我只有物理化學才會考七分啦……」
      Birdy實在是個怪人。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愈長,愈能發現他不同於平常的另一面。例如,他的服儀永遠規矩,不像他還會在小地方作其他嘗試;他來家裡時對媽媽特別有禮貌,還會陪她聊天(媽媽常會問:那個王同學何時再來);還有,雖然他不在乎自己的考試成績(卻很在乎他的),要念書的時候又超乎尋常的專注,有問題也會去找答案,絕不白白混過;沒有念完也絕不會去做其他的事。
      只是除了國文和歷史,他讀書的進度實在太慢(他說:這兩科大多是垃圾,不過出題目的最好猜),但也能看到他在專注的同時有著過人的耐心。有一次張家漢有感而發:
      「你其實超用功的誒。」
      Birdy笑了笑,「只有你會這麼說。」
      就算如此,對於「戴安全帽」這件事,Birdy依舊是Birdy。有一次他們一起出門,媽媽又叮嚀了一次,出來後,他拿出了一直放在後座的安全帽,「戴嗎?」
      「你看過鳥戴頭盔嗎?」
      張家漢樂於從命。不只是他不喜歡逐漸養長的頭髮被壓扁,也是因為,Birdy在他後座,張開雙臂亂吼亂叫的時候,光聽聲音就知道真的非常開心,為此他樂於找適合的路段加速,樂於陪他一起吼叫──那個位置是屬於Birdy的,這是屬於他們的車。他甚至想著,沒關係,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是兩個人一起。
      暑假每天如此,也有例外的時候。那天一樣約好去圖書館,Birdy難得的遲到了,來的時候臉帶笑容,拉著他說:「走啊!我們去看瀑布!」
      那個笑容讓他嚥下要問的話,載著他去市區坐客運,一起坐到目的地,在鳥繞林間、森翠參天的山裡真的循著步道走了一圈,還看到了瀑布。一路上Birdy在階梯間跳來跳去,還因為他說「好聽」而一次又一次地放聲高歌,他也跟著唱,一邊注意Birdy無視標示的行跡,一邊把他們記得的歌都唱過一輪,末了還批軍歌比賽無聊又死板,辛班又不得不去應賽……
      幾次差點繞錯了路,好不容易聽到水流聲,來到瀑布邊,張家漢以為Birdy又會跳過去,正在擔心,卻發現他像被瀑布吸引住似的,一塊岩石、一塊岩石地小心跨過,他也跟著,到瀑布下的潭水前才停下來,仰望著飛湍瀑流如仙女下凡的銀白色綢帶,降至潭邊時化為青碧,又在岩石間捲起雪沫,蜿蜒向下,至河床轉彎斷面處直落。張家漢看了Birdy的側臉一會,才仰頭跟著凝望,好一會兒聽到他說,「我在神父那裡聽說,神父家鄉的國界有個很大的瀑布,站得近一點都會淋濕。」
      「現在跳下去也會啊。」
      「那不一樣啦。」他停頓了一會,「如果可以飛到上面去就好了。」
      張家漢望向潭水奔流而去的方向,「我們就在上面啊。」
    Birdy聞言回頭,看著他笑,「也是。」
      後來他還是脫了鞋襪、捲了褲管下水,Birdy拒絕了這個提議,拿著隨身帶著的相機拍了幾張照片,為此還走上吊橋。張家漢自己一一踩過瀑布下的岩石,接著低頭想找剛剛光影間隱約的發現,他蹲下身,把它從沖激的水流中拾起來,反覆在掌上觀看,正準備起身時,
      「張家漢!」
      他聞聲轉頭,身體還在移動,聽到「喀嚓」一聲,冷不防腳下一滑,連忙伸展雙臂維持平衡,好不容易站定了,Birdy早已衝過來,也差點滑到腳,還好他向來靈巧,下一個跨步就穩住了。他驚魂甫定,沒好氣地問:
      『你拍/找什麼?』
      一說出口,兩人都是一愣,他還來不及開口,Birdy永遠搶先,卻是沒頭沒腦的一句:
      「我剛剛聽一位阿伯說這裡有魔神仔,」
      「……蛤?」
      「如果祂看中了誰,就會讓他迷路,永遠留在山裡。所以啊,要先把你關進相機。」
      他忍不住笑了,「那什麼時候要放出來?」
      Birdy只是笑而不答,低頭看他的手,「這是什麼?」
      「喔,對,你看,」
      他攤開手心,那是一塊石頭,圓頭、細頸,紋路向下延伸宛若羽翅收斂,尾端微微上翹,尚未雕塑成形,卻隱有顧盼的神采──遠遠看的時候,就像隻在水中佇立的鳥;現在停在手心,角度換了,就不是那麼像了。原本想說「給你」的張家漢頓時把話噎在喉頭,Birdy卻接了過來,「好神奇,這怎麼做出來的啊?」
      「剛剛比較像……」他也不知道想辯解什麼,同時想拿回來,卻被Birdy收在手心,「這個給我?」
      原來他也喜歡。張家漢鬆了口氣,但仍故意道,「是我發現的誒。」
      「如果我沒說要去看瀑布的話,你就不會發現了,所以是歸我的,」Birdy看出他並不堅持,嘻嘻笑著拉了他一把,「謝啦。該走了,再晚魔神仔真的要出來了。」
      「哪有你這樣的……」他嘀咕,但還是乖乖穿回鞋襪,在Birdy連聲喊著「快點啦」的催促中一同下山。
      因是夏日,下山時雖已向晚,天光仍亮,坐上客運後,Birdy似乎是累了,頭靠在他肩上就睡了過去,後來他也睡著了,中途意識快到了而醒來,只見坐在裡面的Birdy沉睡未醒,而窗外的夜色已經沉澱成一片沉靜的、盡力挽住最後霞光的灰藍,勉強可見遠方有群鳥穿過天空與稜線的交界,飛向歸屬之地,「Birdy,下車嘍?要、」他頓了一下,「……去哪?」
      「唔──」
      他也還不想回家嗎?張家漢忖度著,便說:「吃完飯再回去?」
      才剛說完,公車也到了站,在響起的開門聲中,Birdy忽然醒了推他起身,那高興的表情讓他一時忘了肩膀上重量的失落,「走啊,你想吃什麼?」
      下了車,Birdy一馬當先往前跑,張家漢只得緊追在後,在紅綠燈前才停了下來,氣喘吁吁,他低頭,忽然注意到兩人落地的影子被路燈拉得狹長,四周敷上一層暖橘,即使被不停來回的車輛穿過,卻像是還相依著般,讓張家漢發了一會呆,直到被Birdy推了一下說「喂,走了」才回過神來。
      睡了一陣,兩個男孩又恢復了精力,尋了半天找到一家小攤子,點了牛肉麵和鍋貼大吃了一頓,他才騎著摩托車載Birdy回家。平時瘋瘋顛顛的Birdy,此刻卻異常安份,他也就慢慢騎。有個路段特別塞,他小心地在車流間行進,避開地上的坑洞,在等綠燈時才稍稍放下心,忽然意識到背上溫熱的觸感,不由得一凜:
      Birdy靠在他的背上睡著了。
      「喂,Birdy、Birdy?」
      他想叫他不要睡,這樣很危險,背上的人卻「嗯──」了一聲,不但沒有醒來,反而更貼近他,平常很少去抱他的手臂也收緊,環住了他的腰,張家漢幾乎能感覺到那呼吸吐在他的頸上,引發了他一陣雞皮疙瘩。還好下一條街就到了,又是右轉,應該沒關係吧──張家漢試著克制過快的心跳,在綠燈亮起後啟動引擎前進,靠著路肩,極其小心地駛到了目的地。這裡是高級住宅區的隱密角落,熄火之後,四周一片寂靜,除了不遠處的一盞燈,沒有人,沒有車,沒有聲音,只有他們,和被夜風隱藏的、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該叫Birdy醒來下車了。但張家漢沒有叫。
      他動彈不得。
      Birdy今天這麼反常,是跟他的父親有關吧。
      認識久了,張家漢學會了不要多問,Birdy是那樣的人:如果問了他卻不想說,就會編謊話來搪塞;但不問的話,他反而會看似不經意地和盤托出──即使如此,今天Birdy還是什麼也沒說。
      所以他也什麼也不問。
      聽著他的呼吸,張家漢有想叫醒他的衝動──有時懊惱他總是這麼會睡,一點防備也沒有,彷彿手足無措的只有他一人;但想到他行動言語的無跡可循,又覺得睡著時最令他安心,畢竟他永遠不知道Birdy會飛往什麼方向,自己始終追得辛苦。如果有一天他不肯再停下來等,或者有人能跟上他,讓他決定一起飛走的話,被遺留下來的自己該怎麼辦?
      但他又捨不得不看著他飛。
      「張家漢……」
      「嗯?」他嚇了一跳,本能就應了聲,卻沒有聽到回應。
      夢到他嗎?他也會夢到自己嗎?張家漢很想問,卻知道自己不敢。除了陪伴之外,他什麼也不敢做,也不能做。連環在腰間的手,他也不敢去牽,就怕稍微多做一點什麼,就會洩露自己的祕密,嚇跑了他。但有時他看著自己的笑容,看似不經意又無心的接觸,又好像什麼都知道,讓他既狼狽,又困惑,就像面對一道模稜兩可的題目,兩個選擇怎麼解釋都可以,無法確認哪一個是正確答案。 
      「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笨蛋啊?」
      他喃喃地說,卻聽到背後咕噥了一句:「你才是傻瓜,」意識到仍是夢話,頓時差點笑出來,但他忍住了,
      「張家漢,」
      他以為又是夢囈,卻還是回應「嗯?」
      「到囉?怎麼不叫我?」
      他的心臟差點停下來,剛剛還緊貼著他的人下一秒就跳下了車,「那我回去囉?」
      「Birdy、」
      「幹麼?」
      他想看Birdy的臉,對方卻剛好藏在陰影裡,他只能看到他揉著眼睛,一臉惺忪,好像剛剛只是一場夢──睡著的是自己嗎?他有點洩氣,「明天再去圖書館?」
      「好啊,今天的進度要補回來。掰囉。」
      跟以前一樣,他只能目送他搖搖擺擺地遠去。
      那天晚上,張家漢做了Birdy從背後把他壓在床上、臉頰貼著他的春夢。
      醒來的時候,他很懊惱,自己偷偷洗了濕掉的內褲。
      Birdy大概也在意昨天落下的進度。當天他們哪裡也沒去,只待在圖書館──那是他們整個暑假讀書,最用功、最專注的一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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