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書》是我第二本文集,收入若干近作,大致按體裁主題編成三輯。所謂「近作」,其實零星扔在八年光陰之中,為了編書,纔回頭逐一打撈,擦拭乾淨。重讀舊稿,時間未必多麼久遠,心情卻往往恍若隔世──「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兩相對照,也算間接見證了曾經的波折。這個集子姑且以「昨日」名之,算是對這段日子,還有文中憶及的年代,聊表記錄與紀念。
書裡最早的文字,是二○○二年《人間》副刊小專欄。短稿遠比長稿難寫,篇篇都是煎熬,於是經常拖延耍賴,並且認清自己始終欠缺「以寫作為常業」的紀律與決心──這毛病至今難戒難改,實在慚愧。其他篇章亦多蒙報刊邀寫,往往拖到不能再拖,纔總算「逼稿成篇」。若無當初諸位編輯催成,這本書壓根兒不可能存在,謝謝他們的信任與寬容。
書總算是出了。謝謝「新經典」總編輯葉美瑤、主編吳崢鴻與諸位同事的費心費力,身為作者,沒有比遇到好編輯更幸福的事了。謝謝聶永真再次為我設計封面裝幀,他出手總能命中要害,直入心坎。謝謝陳敏佳與夥伴們拍攝的照片,他們不憚其煩,把我腦海中的畫面落實成一幀幀圖版,成果之佳,遠遠超越我起初的想像。
我妻孟朮是這裡許多文字的第一位讀者,也是最犀利的批評家,謝謝她的督促與陪伴。謝謝我父馬國光先生,我母陶曉清女士──任誰都看得出,這本書太多血肉得之於他們。
書成面世之日,我將滿四十歲。人生走到這裡,即以樂觀的算法,也該超過了「折返點」,是不折不扣的中年了。然而,中年也未必不好──近來與友朋聚談,常有類似的心情:我輩的生命狀態雖不見得寬綽,好歹也活出了各自的風格,不復初出社會的踉蹌狼狽。即使不曾大江大海、暴起暴落,多少也見識過江湖險惡,懂得掂量人脈與資源,迴避無法承擔的風險。所以,趁著腦力、體力尚堪支應,勇敢承認自己「確實還可以做點什麼」,纔不枉這些年的顛簸。
人生的藉口早已透支,不容繼續妄自菲薄、逃避責任。至於該做什麼,那是各自的戰略,心裡明白就好。「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謹以這本書,獻給我的同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