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在原地等著,哪裡也去不了。
高中三年畢業,畢業後和經常在社團活動中見面的工校男生交往了。
接著紀允就像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般地無聲無息,好像只是我在那個九月被太陽曬出的幻象,在我心裡永遠住下的一個幻影。
和男友隔著一個縣市,不能天天約會卻不存在不安全感。我從來沒有和他提過紀允的存在,應該說我也不願讓自己提起,不想承受心理被占據一大部分帶來的罪惡感、愧疚感,不希望自己多了一個理由必須用同情的心理對待男友。
我們經常因為距離爭吵,短短一個縣市的距離,坐車只需三十分鐘。吵架內容總是男友希望我多過去找他,畢竟通常都是他向著我這裡;但我卻希望他可以將自己的人生看得更重要,而不是將重心都交到我身上,這樣對彼此都是負擔。
我一副沒有被任何感情問題影響的模樣,沒有男友在身邊也能將大學生活填滿,學業、社團、打工,賺夠了錢就出國一次花光,節日總是和朋友們大肆慶祝,從沒特地撥出時間陪伴他。我知道,忙碌是能讓自己活在現實的唯一途徑,我不需要小情小愛來滋潤生活。
想來當然,這樣過於獨立的生活是沒有辦法讓男友滿意的,從不撒嬌、從不示弱、也從不主動聯繫,愛情從來就不列在我大學的必修學分裡。
交往三年整,我和這任男友分手了。
思凌拎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和罐裝啤酒跑到我的租屋處,做好準備在家裡度過失戀轟炸的避難準備,但她闖進來後卻只看見一滴眼淚也沒掉的我,正坐在小邊桌前網路通話著打線上遊戲,根本和休息的狀態沒什麼不一樣。
「哇啊......一開學就把人家甩了,真不知道現在是要誇獎妳堅強還是罵妳冷血欸大四妹子,剛才妳男友還打給我哭得唏哩嘩啦的,要我好好照顧妳,說得像是妳才是那個哭倒在地的人......但現在看起來,妳一點都不需要被照顧阿。真是的,我都還想好安慰人的台詞了。」
自顧自的打開洋芋片放到我面前,思凌便開始翻箱倒櫃幫我把男友送的禮物、卡片都集中起來。
「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對吧?沒關係,身為戀愛前輩的我呢,會幫妳好好扔掉這些。」也不管我有沒有在聽,她將卡通公仔、絨毛娃娃、小夜燈、乾燥花束以及數不盡的卡片放進白色塑膠袋。
說是禮物,但我從來沒有將它們擺上房間的任何一處,依然保留在包裝盒內塞進床底。果然還是希望收到像記事本或衛生紙這種實用的東西,要有儀式感可以送有可愛圖案或可愛包裝的衛生紙阿。
果然我還是辜負了對方的心意,明明嘗試了想好好談場戀愛的。就只是嘗試了。
「這啥?」思凌用手往床底下撈著,在更深處有一只牛皮紙袋。
拍開灰塵,她找尋著手中的中型紙袋上是否有任何寫著名稱的字跡或記號,袋口貼了一小段封箱膠帶,思凌只能先搖晃幾下確認內容物的大小,發出紙袋和袋中物品的摩擦聲。
終於轉移注意力的我,遊戲中離,伸手搶來。
「哦?什麼秘密?」
思凌半鬧脾氣的想再搶回去,我卻先一步將紙袋打開,從裡面拿出摺得方正的白色內刷毛防風外套,那尺寸顯而易見是男碼。
「傻眼欸,男朋友給的外套就這樣塞在床底,一般不都是要抱著邊吸邊入睡的嗎?無情。」思凌大嘆了口氣。
我說「是紀允的。」
「蛤阿?」
「是紀允的。」
高三的聖誕節,紀允將外套塞進我手裡。我連著穿了好幾天不願意歸還,原本以為會被討回,但看他也換上別件保暖外套,似乎不介意我順勢偷走,或者,也許只是他忘了。我沒再去多想什麼便把它留下,留著留著就到現在了。
我攤平外套,將拉鍊拉下,再從正面反套上身,就像擁抱一樣。
思凌張著嘴,因為過於震驚,完全找不到能夠回覆我的字句,可能紀允這名字實在太久沒有出現,差點還要脫口問我是哪個紀允。
不誇張,思凌就這麼捧著那一堆我男友,啊,前男友送的東西,看了看我身上的白色外套,再看了看我,過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才剛結束一段感情,我知道現在是應該要難過的時候,但穿上這件封存三年的外套,還是很暖,不適合現在的天氣,如果想流淚,也是因為想念。
我依然在原地等著,哪裡也去不了,對誰都不動心。
「我知道了,總之先把臉書的狀態改回單身吧!這樣至少大家可以再來追妳,然後我們再慢慢處理外套的事情,九月還那麼熱,還不是穿外套的時候......嗯,就這麼辦,電腦電腦。」思凌爬向邊桌,網頁切換後照著改變設定的路徑將穩交中改成單身。
才剛按下儲存,聽見她突然的尖叫「完了。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我往螢幕一看,一個新的交友邀請,是紀允的英文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