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開始－６

　　「我們今天去上次吃的那間早午餐？」

　　鬆開圍繞著我的雙手，紀允坐起身，伸了個懶腰再打開電視。正在重播昨晚剛進房間時看的美食節目。

　　我也跟著坐起，拋開剛才那一瞬間的期待及困惑。

　　紀允掀開棉被，將它覆到我身上，接著拍拍我的頭，轉身打哈欠；他下床準備到浴室整理的例行我已經看了千百回，卻還是為在床邊尋找紙拖鞋的他那迷糊模樣心動。

　　嘖，果然還是得照思凌的建議穿性感一點嗎？

　　由於事先讓思凌知道了我的行程，今天過完回北部，就必須要召開匯報聚會，告訴她我到底又做了什麼蠢事。要是被她知道我們擁抱了但又什麼也沒做，今晚一定會是一整晚的說教，勸我停止這沒搞頭的關係。

　　在紀允出來之前，我換上淺藍色帶淡橘色小碎花長洋裝，撲上一些蜜粉再塗點潤色護唇膏，稍長的齊瀏海讓我總是懶得補齊稀疏的眉毛。將紙拖鞋整齊擺在牆邊，穿上橘色素面長襪再套進八孔馬汀鞋。

　　轉身和已經不知道站在浴室門口多久的紀允對上眼，他雙手環胸靠在門邊。

　　見我整理好邊從浴室出來，帶著淡淡男香，是上次見面時送他的雪松香氣，伸手揉了揉我梳整好的頭髮，再次破例的抱住我。

　　「我會想妳。」

　　漸漸回暖的三月底，台灣的天氣已經只有夏和冬，能夠有這樣微涼的太陽天實在少見，也許是全校同學的意念所祈來的。今天是園遊會。

　　我和思凌悠閒地坐在階梯上看學妹們忙碌著，將遮陽棚內的桌子都擺滿今天要販賣的商品，由於學校的園遊會是想要讓剛考完學測的高三生們能夠放鬆、好好遊樂，所以我們只要盡量吃盡量玩，等待中午上台完成社團表演就好了。

　　因為園遊會辦在週六，也會有受邀的他校學生和其他校外人士進來消費，學妹們個個化了妝努力招攬。我攪了攪手中的奶油蘇打汽水，檸檬加哈密瓜口味，有些羞愧自己去年其實也在偷懶著，坐在班級攤位後面趴睡。

　　「學姊，這給妳們吃！」一個綁著雙馬尾的學妹拿來一大包雞米花和兩捲夾蛋蔥抓餅「祝表演順利！」還不等我們道謝就頭也不回的奔跑走了。

　　思凌穿著黑色短褲搭配酒紅色襯衫，踩著黑皮靴引來不少注目。平常就已經聚集不少粉絲的她，今天表演大概又要迷倒好幾個學妹了。我戴著金框圓眼鏡，身上是件鵝黃色長洋裝，配上灰色麂皮短靴和思凌完全不同風格卻又不違和，餓到等不及了先戳起雞米花送進嘴裡。

　　「妳完全沒有期待嗎？」思凌將雞米花袋口撐大，直接用手取去吃下。

　　「什麼？紀老師會來嗎？」平靜但藏不住喜悅。

　　「呦，倒是挺誠實我什麼都還沒說就招認啦？很期待？很緊張？」思凌興奮了起來，湊過來喝了我的蘇打，她選的那杯橘子口味被說難喝後就遺忘在我們腳邊，看也不看它一眼「但學校就那麼大，我這樣望阿望的也沒看見他來。」

　　已經到了網路時代，學妹們無不在園遊會籌辦之時就大力於臉書上宣傳自己的攤位，再不常使用社群軟體，也會在打開時看見那樣的積極。

　　確實是在期待。不過是一個寒假的時間，我卻沒有辦法不想著哪天和紀允再相見。是否一樣穿著老土格子襯衫配大紅色運動鞋？可我完全沒有把他的電話放進通訊錄，也沒有把他加進臉書好友，這樣是不是讓他覺得我根本不記得他了呢？

　　不再去猜他會不會出現，我們用最快速度吃完學妹供奉的餐點，又在最近的攤位買了辣味烤雞腿、每年都一堆人做但客人依然會買單的茶凍和要分享給社團夥伴的大塊起司蛋糕。

　　司令台後方已經準備好所有表演器材，社團夥伴們忙著記住待會的流程，介紹、表演然後祝福。

　　還來不及嗑完這味道一般般的烏龍茶口味茶凍，就聽見擔任主持人的學生會幹部介紹了我們社團，也代表我們該上場準備了。

　　踏上前台，便有已經擠滿的台前的同社團學妹們尖叫著，還有看見我們上台便一一靠過來的人們，整個操場半圓都是我們的觀眾。

　　站在舞台中央身為主唱的我唸著提前記好的社團介紹詞、園遊會的動線介紹，然後等著思凌的吉他彈奏、鼓聲、第二吉他，接著是我。

　　＂迎著微微的風　像微微的你　在我不經意的時候掀起一陣漣漪＂

　　密集的人群邊緣，突然出現一個難以不去注意的身影，那瘦高的男子微笑著，舉高雙手向我揮了揮。我的確是期待著的。

　　＂躲著涼涼的雨　像涼涼的你　偶爾捎來消息　將我整天灼熱的思緒撫平　　　在夜裡　在黎明　融化我凝結的心＂　　陳綺貞－微涼的你。

　　唱著歌詞，隨著律動，我也舉起手揮舞著，帶台下所有觀眾一起搖擺。

　　在那之後，我們一起逛了一圈攤位、一起吃了裝在有點受潮的焦糖餅乾筒裡的古早味冰淇淋、一起打了彈珠，害手中幸運的八支香腸不知該何去何從。就這樣過了短短一小時的時間。

　　你離去前拍了拍我的頭，像以往一樣輕柔，要我把食物們拿去分給思凌他們，然後留我在原地看著你離去。彷彿從在台上看見你，到你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只是做夢般。

　　剛才表演的歌曲是思凌選的曲子，我很喜歡這首歌的歌詞，歌詞寫著的是我當時的心情，也是我每次回想起這段記憶時會跟著迴盪在腦海的旋律。

　　回憶才是你唯一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