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吵架這件事

X的，又被罵了！

本來是要藉著用到爛湯勺這件事，來挖苦他一番，怎麼反而又被他刮了一頓？

廚房裡的鍋碗瓢盆、筷子、湯匙、杯子……等用具，是他入住這裡的時候，便一一添置，可能有以前的舊家搬來的，也可能是別人送了一些。他獨身住在這小套房，一個大男人，雖有廚藝，但就方便性來說，外食當然省時省力，就算偶而下廚，這些廚具好不好使，他並不在意。

我住進來之後，廚房是我處理三餐的重鎮，那些餐具，自然由我接收使用，至於好不好用，反正能用就用，倒省了一筆錢採買新的。

有一支舀湯用的大湯勺，整體是能導熱的金屬，連勺子把手，倚著熱鍋時，摸著都是燙的。這一天，鍋子裡煮著熱湯，湯將煮沸，我一時直覺，去拿倚在鍋裡的湯勺，想攪動裏頭的材料，手握到湯勺把手，被燙得及時收回。我暗罵一聲：「甚麼爛湯勺！ ！ 怎麼會有人做這種湯勺！連握柄都是金屬，很容易燙到耶！竟然還有人買！搞甚麼！」

晚餐完成，一一將菜端上桌，我一坐定就抱怨：「這支湯勺很難用，我被燙到。這應該不是你買的吧！你很會買東西，應該不會買這麼爛的湯勺。」

他老爺一聽，板起臉來：「你拐彎罵人幹甚麼？你就是想說買這支湯勺的人很笨，還假意稱讚說我很會買東西，你直接說這個湯勺的握柄很燙、設計不好就好了，幹嘛還暗著罵人，那麼久的東西，誰會記得是誰買的，如果是我爸媽買的，你也要罵他們笨嗎？你那麼會買那你去買啊！」

我一臉三條線，這種場景時常上演，我不過講一句話，他可以回個十句，甚至更多。

「你一定又要說你沒有那個意思，但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他還沒結束這一個part的意思。

「唉！」這時，我只能嘆一口氣，心裡想著：「你把我的台詞都編好了，我還能說甚麼？ 」

我憋著氣、板著臉、沉默地吃完這頓飯。可惡！！！

習慣性地問自己，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我到底想表達甚麼？憋著氣不發出來，到底在幹嘛？是怕衝突嗎？怕吵起來之後，我失去理智，大喊大叫，又要鬧分手嗎？

我冷靜的問自己，說那些話的意思，是想抱怨湯勺難用，還是想抱怨買的人？我誠實地說，想罵買的人沒sense. 尤其是想逮到機會罵他，誰叫他老是叨念我、挑剔我，這裡該掃掃，那裡該擦擦，我還怯懦地以為，他嘮叨的事，是我沒做好。

OK, 被他看出來，我確實就是想罵他。

為什麼憋著氣不發出來？在怕甚麼？

突然，心裡一個聲音冒出來：「因為怕吵輸他。」

哇哈！太妙了！怕吵輸他，沒錯！老娘沒把握吵贏他，他那個連珠炮，罵人一串不喘氣，我要是罵個兩句怯場了，吐不出甚麼有力的句子，沒吵贏反而又被他數落更多，那更憋氣，老娘索性不吵。老娘找機會暗著挖苦你，或在心裡罵你，不與你正面交鋒。

想起我和媽媽過往多年的爭吵，我是從國三，進入苦悶的聯考衝刺期，每日沒日沒夜地糾纏於書本與大小考試，苦悶的怒氣沒處發洩，連同小時候老是被責罵的怨氣，開始藉由媽媽每次的叨念，用力地對著媽媽發洩，發洩新的怒氣舊的怨氣。那是一種我不會白白讓你罵的宣示，我已不可同日而語，不再是那個甚麼都不懂，任由你打罵的小女孩，我也有能力罵你，而且我的氣勢會贏你，罵到你回不了嘴，加倍奉還。

我曾以為吵架可以是一種溝通方式，原來，我要的是罵人的爽、出氣的發洩，而不是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