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naire Survey 21-25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15 分鐘

作者:BANG


<Questionnaire Survey>-21

始終還是活下來了。

對何瑞旭來說已經沒有生存的喜悅,只剩下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疲憊感。

他連坐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這個世界要他死,卻又不讓他真的死去。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也不知道怎麼讓這一切結束。


-說不定要等他選錯了、面臨真正的死亡時才能結束。


他不由得這樣悲觀地想。

畢竟死這麼多次誰能保證之後是要再死一次、十次、還是一百次?但這沒有意義,如果只是為了弄死他,根本不需要浪費這麼多時間。

所以死亡肯定代表錯誤,只要繼續存活,就表示自己還沒有做錯。

「再拚一次。」何瑞旭告訴自己說。

「也許這次就結束了。」並放棄思考未來。

他在心裡盤算是否還有其他會動搖他選項的人物,也許是他的好友,或是其他尊敬的長輩,但他又不太能確定;如果說陌生人的存在是為了讓他可以放膽去殺人,弟弟的出現是逼他犧牲自己,這樣不斷更換動搖他思緒的人質到底是為了什麼?


說不定這次出現的是他最討厭的,最想除之而後快的人。

何瑞旭相信,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希望某個人去死的想法,跟嘴巴上嗆罵著去死不同,是真的希望某個人遭遇不幸甚至快點死去。

但那並非代表願意自己親手殺了對方。畢竟殺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先不說需要背負的刑責罪罰,那樣的罪惡感實在太過不值得,誰知道真的殺了人之後自己能不能接受這份跨出善良人類邊界的重量。何況何瑞旭已經死了這麼多次,他不認為有讓他恨到寧願賠上自己的人存在。


「別設想太多了。」把臉埋進掌心,何瑞旭試圖安慰自己。


他發現牆壁上的門把已經消失,但就算還在他也不會再選擇一次這樣的死法。除了毒氣以外,每一種死法無疑都是折磨,折磨心智也折磨他的身體。何瑞旭想起曾經有個漫畫角色為了破除幻覺而自殺了很多次,他想要是下次的凶器看起來太殘暴的話,他還是拿起最初的那把菜刀刎頸好了,就是不知道已經染滿髒汙的菜刀是不是也是一次性的道具,說不定刀鋒早已鈍得無法劃開皮肉。

這樣一想,何瑞旭一反之前的先去掀了工具箱的黑布,出乎意料那塊布輕易地被揭了下來,而菜刀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乾涸的血汙讓殺傷力大幅下降,只能把他的拇指劃出一道淺淺傷口。

只是,這次多出來的那個凶器,意外的跟毒氣有異曲同工之妙。

「手槍⋯⋯」那是一把黑色手槍,放到嘴裡按下扳機就能輕鬆說再見的優質工具。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何瑞旭轉身用力扯掉大箱子上的黑布,隨後放聲大叫。他突然的異狀嚇到了監牢裡的人質,讓原本想往前求救的男人縮了回去。

那個又高又帥氣的男人何瑞旭再熟悉不過了,他熟悉他的一切,包括手指、髮絲以及其他更私密的部分,那是何瑞旭的前任男友,他從來沒告訴任何人的渣爛存在。



<Questionnaire Survey>-22

「真是太性感了⋯⋯」


他還記得那個男人摸著自己滿是自殘痕跡的大腿時的表情,那樣的癡迷跟憐愛是難以言喻的情色。

何瑞旭相信同性戀之間是會有感應的,就像有些女孩子一看就知道誰修圖、誰整形了一樣,對男同志來說不管是裝扮的再直男、再花心多情也能一眼看穿。

所以當何瑞旭在人群中看到他的時候,第一眼就知道了。


『這個人跟我一樣,他是我的同類。』

『甚至他跟我一樣,不能被人發現。』


秘密能帶來快感,惺惺相惜更能引發愛戀,誰也不知道是誰先勾引了誰,但回過頭來他們已經在廁所隔間裡擁吻。


初吻的味道是刺激,是獸性奔騰。像是在大海中找到了浮木,明明載浮載沉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一旦有了希望便開始劇烈的恐懼起來。

何瑞旭需要扮演的更像正常人,他一丁點也不能想像失去這個人的後果。

那落在大腿上的不是親吻,是救贖。是名為奇蹟的愛。是這個男人正視了傷痕累累的自己並承認了自己。

那一夜,何瑞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不只是因為疼痛,雖然第一次的經驗真的糟透了,他們倆個忙到最後甚至都沒能射個一發解決。但何瑞旭覺得自己確實跨了出去。

跨出那個他一直以為要等到弟弟結婚生子才能做自己的虛假世界。


「真的太諷刺了。」可是也因此,何瑞旭更加痛恨這個男人。


站在按鈕平台前,何瑞旭第一次無法做出選擇。

他不想殺人,就連被這個男人背叛拋棄的時候也不曾想過,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要是殺了這個男人,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就會被昭告天下,但無論如何他曾經把這份企圖壓抑下來。


可是現在不是,不想殺人跟為了某個人去死是兩個狀況。

對何瑞旭來說,到底憑什麼他得為了讓這個男人活下來而犧牲自己,這太沒有天理了。這個男人不只騙他還劈腿,甚至還把他當成朋友間茶餘飯後的笑話,什麼跟自己一樣需要隱瞞的狀況,那都是何瑞旭一廂情願的妄想而已。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教科書模板般的紈褲子弟,每天玩車玩酒玩女人,根本是顆開心到不行的雙插頭,而何瑞旭就是那個情竇初開瞎了眼的小少女,傻傻以為自己的悲劇世界終於迎來王子。

說到底都是外貌協會惹的禍,想起來還是讓何瑞旭氣得狠踹欄杆兩腳。要不是這個男人真的長得太好看,何瑞旭怎麼會傻傻相信他說的一切,還幫他腦補出更多合理的原因呢?


要說跟這個男人交往的唯一好處,大概就是何瑞旭因此多修了幾堂外系的課,還學會了怎麼駭別人電腦跟手機吧。性愛影片果然拍不得,何瑞旭雖然沒那麼傻,但也還是想把一些交往時期的親密照片毀屍滅跡。

那些自己嘟著嘴跟人親親的照片,真的是連記憶都想完全刪除掉。

深呼吸,何瑞旭看著跟自己一樣哭得亂七八糟的男人,他覺得自己的情緒稍微好了那麼一點,就是不知道手槍的子彈有幾顆,可不可以先往這人手腳開幾槍再自殺?

只要沒把人弄死應該不算殺人吧?



<Questionnaire Survey>-23

李仔齊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好消息,但持續有人報案失蹤還是讓他心情穩定不少。對警察來說,案件持續發生固然讓人胃痛,卻怎麼也比不上突然結束。

突然結束代表再也不會有新的線索,也無法有機會抓到兇嫌的破綻,除了很有可能讓案情陷入膠著,還有機率讓其變成懸案;這才是所有警界人員最想避免的情況。


「還有機會。」

「這三個名字已經兩天沒有動靜,這邊這五個則有人回電取消報案。」把所有資料文件攤在桌上,李仔齊一邊整理一邊標上記號,同時把變成白紙的內容抽掉。

「然後回報找到人的這兩個也已經去探訪過⋯⋯他們共同的回憶是,馬桶。」


當懷疑變成確信,剩下就是該怎麼出擊。

李仔齊深深記得跟汪心怡的最後一次會面,他懷疑過但也遲疑,他不敢確定汪心怡指的是什麼意思,甚至考慮過潛進醫院調查汪心怡病房廁所的可能性。


-大膽跟魯莽只有一線之隔。

這是大隊給他的評價,也是他十多年來一直改不好的壞毛病。還好失蹤受害人的消失冷靜了他的頭腦,這樣異常的狀況讓他本能的感到不對勁,繼而停下動作。

也許過於小心翼翼,但這是李仔齊第一次意識到證據不只是追捕兇嫌所必須的道具,更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工具。


「偉哉網路時代,我真不知道該說這些小鬼怎麼會想要做什麼馬桶挑戰,還是該說他們爸媽難道沒有跟他們說過裝置藝術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嗎?」出了問題的馬桶基本已經鎖定。


感謝網路時代留下難以磨滅的足跡,也讓李仔齊省下翻遍高雄巨蛋所有馬桶的功夫,不然光是要說服大隊讓他得以申請檢查女廁的壓力就足以讓他從圓形禿變成地中海。

「可是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參加馬桶挑戰的不只失蹤者,用關鍵字可以在臉書跟IG上找到一狗票照片;除了高雄巨蛋以外,還有有很多是在自己家裡、飯店或是公廁之類的地方拍的。

李仔齊找不到馬桶挑戰的起源,但他發現國外也有類似的挑戰,而這些挑戰的特色都在於,有個不該出現在戶外的裝置藝術。也因此李仔齊才能確定關鍵的馬桶正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巨蛋門口的那一座。


可疑問依然無法解決,照片的存在證明還有其他人沒有出事,那些歡快到愚蠢的畫面,不管是人數、時間還是動作,都讓李仔齊無法鎖定導致出事的關鍵原因。


「也許只能自己一個一個嘗試了。」

「但要賭上自己也消失的可能性嗎?」


再撐幾個禮拜就過年了,他還期待著可以好好放幾天假,再吃一頓大餐,也許奢侈的買幾隻螃蟹。

真的要在這個時候賭上自己,去處理一件其實還看不到兇嫌線索的案件嗎?說不定案件背後根本沒有兇嫌,說不定這其實是新的台灣恐怖怪談?


「不行!」用力的拍了自己雙頰,李仔齊草草把滿桌的資料收拾乾淨。


他不能忍受再有名字消失,也無法想像這件案子轉到其他同事手上的後果。

還好他單身沒有子嗣,而且也還有年假。無論那些失蹤者怎麼回來的,既然有辦法,他就一定辦得到。


於是換掉警察制服,李仔齊選了個人少的半夜來到高雄巨蛋。

他覺得自己很緊張,大概就跟第一次拿到真槍一樣緊張。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看到馬桶而產生這種不真實感,那個沒有任何標誌的純白馬桶就像所有人家裡存在的一樣,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在嘗試前留下更多證據跟痕跡,但最後他還是坐在馬桶上拍了一張照片。


-祝我放假愉快。

標注上傳,李仔齊按下了沖水按鈕。




<Questionnaire Survey>-24


從自己的嘔吐物中爬起,何瑞旭首先聞到的是雞蛋混著大冰奶發酸的臭味,他後悔今天早餐點了最愛的起司蛋餅,這下他可起碼有半個月的時間得換換口味了。

清理完可憐的床單之後,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何瑞旭沒有第一時間回去看自己的手機,而是坐在電腦前又打了一場遊戲。

很顯然的,他再也不會把之前發生過的事情當成一場單純的噩夢,雖然不知道是次數足夠了,還是那個空間終於滿意了,何瑞旭在最後一次自殺後被丟回自己的房間。

也許是生存本能的防衛機制,何瑞旭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處理掉雙手的髒污又怎麼爬回床上昏睡,無論如何等他的大腦足以消化這段記憶的時候,已經是距離他離開家進行馬桶挑戰的五天後,他確實在那個奇異的白色空間消耗了兩三天的時光。


「人類真是不可思議。」結束了遊戲,何瑞旭癱坐在椅子上。

「我以為我記得,但其實記憶早就模糊不清。真是,要是不用記起來就好了。」


但正因為記起來了,才能確信。

遊戲裡發生的一切並不真實,他的弟弟還沒回來,母親跟該死的前男友則也活得好好的,絲毫沒有經歷過可怕事件的跡象。

何瑞旭覺得自己對這個遊戲的怨恨度又增加了一層,如果不是為了確認,他根本不用特地去搜尋前男友的臉書跟IG,也不會看到那個爛渣人跟其他男男女女出遊恩愛的照片。

他超後悔自己沒有在遊戲中對這個爛人多開幾槍,起碼應該轟掉他的雞雞才對。


花了點時間把討厭的事情排出腦後,何瑞旭終於拿起被自己漠視了好一段時間的手機。

在點開通訊軟體之前,先是注意到桌面上多出的ICON,名為Questionnaire的ICON倒是維持跟通訊軟體一樣的風格,那過於可愛的白色年糕生物,讓這個APP看起來像是什麼種田農場一般治癒系的放置小遊戲。


「問卷⋯⋯調查?」


這有些諷刺的名稱讓何瑞旭鼻哼一聲。

拇指輕戳,跳出的讀取畫面也是一貫的可愛柔軟,淡粉紅色的背景配上一些閃亮亮的特效,位於中間的白團子不斷跳動著,頭上的捲毛更隨著動作彈晃。要不是顏色形狀都不對,何瑞旭還以為自己下載了仙境什麼傳說的手遊。


讀取條終於跑完,出現的畫面卻超出何瑞旭預期。

乍看之下這根本是一款超可愛的通訊軟體。

【叮咚!】


在點擊之前,提示窗伴隨音效跳出了出來。


【誠摯感謝您對Questionnaire Survey的熱心參與。

目前已經為您登入帳號,您的代號是0037。

下次參與遊戲時間為三天後。

您可透過本APP的通訊功能尋找共同遊戲的組員,

或等遊戲當天由系統自動為您分組。】



<Questionnaire Survey>-25

「分組?組員?」何瑞旭快速的點掉了提示窗。

就如同一般常見的通訊軟體一樣,代表何瑞旭的0037帳號位於畫面最上方,中間則是從0001開始往下排序,最下則是一排代表不同功能的選單。

何瑞旭很想吐嘲自己帳號左邊,系統預設的可愛大頭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但他看到其他帳號又是Q版胡蘿蔔又是Q版狗頭,覺得自己只是一把菜刀已經很不錯了。


於是視線往下,最左邊的按鈕是對話氣泡,顯然指的就是現在的通訊主頁。往右一格是人像的圖案,不出所料裡面簡單紀錄了何瑞旭的資料;大大的代號數字下標註了本名、性別、出生年月日、國籍,再往下則是卷軸式的活動紀錄欄位,內容包含首次參與活動日期,完成活動名稱等等。


何瑞旭這才知道自己那該死的五次自殺噩夢只不過是遊戲最初的資格審核,根本連開始都還算不上。

除此之外,這個玩家報名及資格審核的活動名稱右邊標註了一個小小的紅色星星符號,何瑞旭試著戳了戳,但並沒有任何反應。


「總不會是死太多次,所以標註上智商有問題或危險人物之類的吧。算了,先往下看。」

再往右一格,是一排沙漏。

總共五個並列在一起,其沙子顏色分別為藍、白、黃、綠、紅,並依序在上蓋標註了德、智、體、群、美。

「這是五育?」

「等等為什麼只有德有累積一些沙子,智跟其他的完全沒有?」說著何瑞旭伸手戳滑螢幕,才發現往左滑動後又出現了第六個沙漏。


像是還沒被觸發一樣,包括沙漏本體、沙子顏色跟上面的標註都是深灰色的,也因此看不清文字的內容。


「遊戲的目的是要讓沙漏的沙全部落下來嗎?」反覆滑著螢幕確認,何瑞旭甚至用力搖了搖手機。「因為是不能說謊的誠實遊戲,所以德才增加了?」


這樣未來,勢必會出現對應其他內容的題目;也可能會有德行不是第一選擇的狀況發生。說到底不能說謊的誠實遊戲,是指不能對什麼說謊呢?

何瑞旭已經不知道在房間內原地自轉了多少圈,他其實不該這麼焦躁的,但這也沒辦法,因為最後的兩個選項按紐跟第六個沙漏一樣,都是呈現灰色的待機狀態。


「最右邊的Q也許指的是Q&A的意思,但這有可能嗎?」光是來回踱步已經不夠,何瑞旭無意識的不斷按開螢幕又關掉,一會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第四個按鈕應該是可以打開的,我猜那是所謂的組隊頁面。」


還呈現灰色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找到組員,也或許是要到遊戲裡面才能發揮效果,無論如何目前只能先找其他人聊聊才能確認狀況。

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APP本身沒有設計好,何瑞旭覺得選單按鈕下方似乎還有一條空間。


「算了,只剩三天時間。其他代號應該是跟我一樣的人,先跟他們接觸看看吧。」

「雖然完全無法判斷誰是誰,但肯定會有其他新的消息吧。」

一邊滑著名單,何瑞旭發現號碼最多只到0036,正當他猶豫著是不是只能看到比自己更前面的號碼之前,叮的一聲,0036下面亮起了新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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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17 連載作品:裙襬搖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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