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們部隊用的水壺吧?你知道上面寫了什麼嗎?1953,從韓戰的時候就在用了,連水壺都沒換了,怎麼可能改變?
曹石峰(趙賢哲飾)苦笑著說。
這一幕在我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深深的無力感襲來,令人窒息。
故事源於作者真實經歷
比起華麗的動作戲、刺激的追捕過程,看完《D.P:逃兵追緝令》後,更直擊靈魂的是它對韓國兵役制度的沉重諷刺。
「大韓民國男性國民均有依法服兵役之義務。」這句話在每集開一再重申。在韓國,18-28歲的成年男性都需服役18個月(以陸軍為例),現役部隊共55萬人,後備部隊則有270萬人。而這已經是2018年宣布縮短役期、減兵的結果。
為了不中斷就業,大部分韓國男性會在大學期間休學、服兵役,很多人都埋怨「被偷走了18個月的人生」。
而軍中的高壓管理,更讓韓國逃兵率居高不下。根據國防部最近的數據,2020年就有42名軍人自殺身亡,平均每年有近700名軍人逃兵。韓國憲兵隊的「逃兵追緝組」,簡稱D.P(Deserter Pursuit),自然應運而生。
不過,抓逃兵並不是為了讓士兵受到懲罰,而是避免他們發生憾事。網路漫畫家김보통正是因曾參加過D.P組,才在2015年根據自身經歷創作《D.P狗之日》。想到這些都是真實故事,令人不禁心顫。
無處不在的階級暴力
《D.P:逃兵追緝令》導演韓峻熹說:
軍隊就是社會的縮影,有人際關係、衝突以及受害者和加害者
一開始,是家庭。
主角安俊浩(丁海寅飾)憎恨著施暴的父親,也憎恨不敢逃離的母親,因此在面對被男友施暴,卻仍甘願付出的角色文英玉時,他問:「為什麼要把自己變得這麼可憐?」這句話同時也是在問自己的母親。
接著,是職場。
在擔任外送員時,安俊浩因身份卑微被客人質疑,因學歷不高被老闆羞辱。
而韓國,還有軍隊。
隱忍只會換來更多暴力
許多人以為,當兵是逃避社會,實際上,只是走入另一個更殘酷的社會。尤其是在韓國如此強調輩份的社會氛圍下,軍隊更是變本加厲。
曹石峰,典型的悲劇人物。原本的他,平日裡愛跟同好去看動漫展,在學生眼中,是個溫柔、善良的美術老師。但在軍隊裡,溫柔只會被當做好欺負,他忍受著語言、肢體、甚至性暴力,他不知道為什麼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抗。
前面的一幕就已經預示了曹石峰的結局。同樣是被老兵往牆上的釘子上推,安俊浩選擇躲開,而他卻被撞得頭破血流也乖乖地回答:「不痛。」
可惜,這些隱忍只換來更大的暴力,讓他全面潰堤,從一開始「絕對要對後輩好一點」,逐漸變成「我也可以暴力地對別人」。然而,或許是過於善良,他終究無法徹底成為怪物,只能走上自我滅亡。
連在逃跑時撞到嬰兒車還會連忙道歉、這麼溫柔的一個人,到最後,他根本已經不在乎以後,因為現在的他痛苦到只能想到「我好痛」。
因此,在朴范求中士(金成鈞飾)與他講著「殺了人也無法改變什麼」的道理時,他只覺得一切都好不公平,當自己受到欺凌時沒有人阻止,而當他想報復時,全世界卻都來阻止他,這叫他如何不絕望。
「無知的施暴者」 與 「無力的旁觀者」
與之相對,黃章秀(申承浩飾)在劇中看似是十足的惡,其實他也不過只是個被社會毒打的便利店職員,被店長教訓卻不敢回嘴,只能在背地裡嘟囔著。或許唯有在軍中,他才能仗著輩份張牙舞爪一番,將暴力毫無顧忌地轉嫁給別人。
我以為這樣也可以⋯⋯
當曹石峰問他為何要這樣對自己時,黃章秀這麼回答道。軍隊根深蒂固的階級暴力,讓他以為一切欺凌都是理所當然,是退役後就可以一筆勾消的「玩笑」罷了。可他沒想到,在曹石峰內心,他已親手留下了無數坑坑疤疤、永遠磨滅不掉的傷痕。
試圖用自己的死亡改變一點什麼的曹石峰,最終選擇自戕。但在報導中,曹石峰的死只被歸因爲他的不服從、罹患憂鬱症。一切又回到原點,反抗者受到懲處,上位者依然安好,軍營的暴行終究沒有停止。
尾聲,安俊浩背對著隊伍跑了起來,曹石峰的朋友邊說著「我至少該做點什麼吧⋯⋯」邊扣下板機、開槍掃射,他們本該是團結對外的軍人,暴力卻逼迫他們拿起槍指向自己人。或許這正是無力的旁觀者們,最後做出的一點反抗,也或許,這只是他們腦中一點無處宣洩的幻想。
在這日復一日的慣性暴力下,讓人不禁後怕,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也會對這些暴力習以為常,甚至麻木地笑著說,怎麼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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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皆來自Netfl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