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紀錄】旁觀中國抗爭運動

在台灣剛舉行完地方選舉，許多民眾還在為結果一家歡喜一家憂的同時，中國各地正在發生抗爭運動。

10月13日，在北京海淀區三環路北段的四通橋上，中國人彭載舟率先點燃反抗火苗，他高掛布條抗議，「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封鎖要自由，不要謊言要尊嚴，不要文革要改革，不要領袖要選票，不做奴才做公民」；「罷工、罷課、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

11月22日，鴻海集團富士康鄭州廠區爆發工人運動，起因也與疫情有關。起先富士康為因應疫情下的人力短缺，承諾給 予新進臨時工1萬元人民幣的月薪（約新台幣4.4萬元），最終卻沒有兌現合約，且被揭露未確實將確診員工隔離，造成員工出走，富士康甚至叫來警員鎮壓。

11月24日，新疆烏魯木齊市吉祥苑小區24日晚間發生火災，過度封控阻礙居民逃生，消防隊也難以進入救援。根據官方說法，此次火災導致10死9傷，據傳實際死亡人數多達44人，且官方對傷亡原因避重就輕，聲稱是民眾自救能力弱才導致逃脫不及。

11月25日上午，中國官媒《人民日報》發文指出，吳亦凡強姦、聚眾淫亂案一審宣判，被告人吳亦凡被判有期徒刑十三年，附加驅逐出境，遭質疑此時放出新聞，是為了掩蓋烏魯木齊大火一事。

11月25日晚間，烏魯木齊民眾走上街頭要求解封，接著抗議聲浪蔓延至安徽、天津、北京、上海等地。

11月26日，抗議事態再升級，北京天通苑北一區的居民撕破隔離鐵皮走上街頭；南京傳媒大學舉辦哀悼晚會，齊聲喊出「人民萬歲！逝者安息！」；上海烏魯木齊路湧現民眾高喊「不要核酸要自由！要道歉！要道歉！ 要道歉！」訴求更從原先的解除封控上升到體制面，口號轉為「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而對街警員並未制止。

11月27日，據《端傳媒》統計，中國至少已有20個省份發起抗議行動或小規模哀悼，更多達50餘所大學的學生響應「白紙運動／白紙革命」，他們在街頭、校園、廣場等公共場所高舉白紙，並將寫有抗議訴求的白紙貼滿公共牆面。

11月28日，抗爭還在持續，有消息指出許多抗議民眾被捕，也有人聲稱北京、新疆、武漢等地的小區已陸續解封。各國媒體開始大篇幅報導此事，包括英國BCC、日本NHK等，CNN 亞洲特派記者席琳娜（Selina Wang）更稱，「這是中國非凡的歷史性時刻」。

上述一連串的抗爭看似來得又急又快，實則是積壓多時的不滿一次迸發，然而這並非所有人都樂見的發展。

中國官方將此定調為「顏色革命」，抗爭者全數被歸為受境外勢力煽動的鬧事份子，牆內多數人對此深信不疑，「現在好多内鬼亂帶節奏，支持國家出重拳」、「善良的人們不要被破壞分份子利用」、「支持正常表達意見，但堅決反對聚眾鬧事搞顛覆！」、「遵纪守法是每一个公民應盡的義務！」、「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堅决打擊境外分裂、敵對勢力」。

在Twitter上，中國本地學生亦有不同聲音，「我們學校根本沒怎樣，不要把少數幾個人涵蓋到全部人」、「我以自己學校的名字在行列中為傲」、「我們這種小醫學院都沒有任何反應」、「中國最廢大學生就是理工男」。

在臉書上，台灣、香港的網友有的樂觀，有的悲觀，「中國人民經常三分鐘熱度，感覺希望不大」、「抗爭的訴求還停留在生計，只要政府稍微解封，抗議又會平息了」、「很多抗爭最初都是起於生存問題，這是需要一個漸進的過程的」、「其實追求自由民主的聲音一直都在，只是平日沒有地方可以發聲」、「中共不等於中國，還是要支持這些學生」。

更有些香港網友充滿憤怒，「以前反送中你們視而不見，現在自食惡果了吧」、「當初你們對香港的苦視而不見，如今又有什麼資格爭取自由民主」。

筆者雖不認同此類言論， 卻可充分理解，若處在最絕望的時刻卻被落井下石，肯定會難以釋懷吧！但我仍舊認為每個人都有權為自己奮戰，可以不去支持，但也不用以眼還眼，那樣豈不是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了？而且，中國人那麼多，並非人人都是當初落井下石的元兇，一概否定未免有些殘忍了。

有網友如是說。

1989六四天安門事件以來，中國人民安安靜靜了33年，許多人會問，為何星星之火會在此刻燎原？

或許一切都要源於2013年習近平就任後，共產黨對言論的箝制日趨減縮，再到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發，迄今3年時間，各國均陸續解封、開放邊境，中國人民仍被清零、封控、核酸逼得苦不堪言，面對隨時會被封城的恐懼，人們根本難以正常生活，連世界盃轉播都要編輯掉現場未戴口罩的觀眾，深怕人民發現牆外的人早已恢復自由。

前端傳媒總編張潔平認為，正是這種「共同的苦」團結了中國人民，自文革以來，這是第一個能讓所有中國人都感同身受的事件，集體的情緒儲備累積到一定程度，最終爆發。

她也樂觀表示，即使最終政府服軟、同意解封，抗爭沒能延燒下去，中國人民也能從此意識到，政府的所作所為其實缺乏合理性與正當性，而透過抗爭可以為自己爭取權益，成為中國人民賦能／賦權（empowerment）的重要養分。

這幾天下來，我看著一個個片段感到鼻酸、唏噓，鼻酸的是這些學生冒著生命危險選擇勇敢，唏噓的是曾以為的「昨日香港，明日台灣」，竟變成了「昨日香港，今日中國」，歷史的洪流從來都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將人捲入其中。

借用香港社運人士羅冠聰所說，「歷史正在形成，我們不知道我們是處於它的開始、中間還是結束，但我們相信，歷史會把你們所做的事情標記成偉大的，歷史會善待你，不管發生什麼，你的努力都不會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