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兵役的殘酷故事(5)韓國士兵在非軍事區做什麼呢?
原文發佈日期:2021.2.26
原文作者:朴 車運
授權翻譯:波波先生
只要是韓國男性,就一定擁有在軍隊中服役的經驗。筆者自己也在1990年代後期,21歲時服過兵役。本文是回顧為期2年2個月嚴酷軍旅生活的最後一篇文章,這次要來談談關於在南北韓非軍事區(DMZ)擔任警備工作的經驗。
※從第一篇開始閱讀
(朴 車運:韓國新聞工作者)
電影《JSA安全地帶》、韓劇《愛的迫降》等,都描寫了在板門店的
共同警備區(JSA)中南北韓的交流情況。但這些都不過是創作出來的劇本,緊鄰南北韓非軍事區的JSA,南韓與北韓不存在任何交流。
即便有過服役經驗的人們,也大多不知道JSA與DMZ的真實情況。由於南北韓對峙的特殊性質,只有在當中服役過的人才了解。
1999年是發生許多事件的一年。前總統金大中推行太陽政策,並為了獲取諾貝爾和平獎而做準備。軍隊也接受了關於太陽政策的教育訓練,訓練重點特別集中在三大原則之一的「不接受北韓的武力脅迫」上。同年,在第一延坪海戰中,南韓軍人遭到北韓軍槍擊身亡,導致軍隊內部氣氛緊張。但卻因為南韓修正了交戰規則,導致軍隊無法進行反擊。
筆者在晉升至一等兵,並開始習慣軍隊生活之後,迎來女友提出分手與一張派遣命令書。由於筆者所屬之工兵部隊的特殊性,部隊士兵經常會被派遣至外部。有些人在轉入工兵部隊之後沒多久就收到派遣命令,直到除役前才歸隊。
筆者收到的派遣命令比較複雜。首先,必須離開部隊到京畿道的某處,接受為期6週的教育訓練。從全羅道前輩的地獄中被解放的喜悅,與必須離開習慣地方的不捨,令筆者心情複雜。
從一等兵為期15天的長期休假回部隊後數日,筆者離開部隊到達京畿道某處的特戰學校。這是集中了空中運輸隊、搜索隊、從海外來的軍人等,不到1%的特種軍人們接受訓練的地方。
報到之後的三天,筆者接受了嚴格的背景調查、IQ測試、人格測試、身體檢查、體能測量。光是身家背景調查,就大約花了一週左右。
之後還必須接受爆破、危險物品處理法、各式地雷的解體與組裝、應急措施、射擊、游擊、精神教育、交戰規則、判讀地圖、基礎工程數學、生存訓練等各式各樣的訓練。特別是在生存訓練當中,在沒有食物的狀態下,必須獵捕野生動物、採集野生植物,還必須搭建藏身之所、蒸餾雨水獲得飲用水等,如字面顯示的「生存」訓練。在這裡,不使用軍階與姓名。不只筆者,所有參加訓練的人都一視同仁。
在DMZ服役的第一天所發生的事
首先,會領取個人的裝備。其中有與之前部隊不同種類的彈帶與附口袋的防彈背心,還有防彈頭盔的形狀也與之前的不同。
穿著超過4公斤的防彈背心,扛著槍,背負裝滿補給品後重達40公斤的戰鬥背包,以這樣的狀態在4公里的險峻山路當中奔跑。每天的早上與下午,一天2次。依照教官的心情,有時甚至還要戴著防毒面具。
每天的操練結束後,不會有人來找麻煩,沒有欺負筆者的全羅南道前輩、小販部跟公共電話都可以自由使用。在訓練的過程當中也有人會遭到淘汰,但筆者平安無事的完成訓練,朝向下一個目標單位移動。
隨著接近下一個分發地,筆者熟悉的風景映入眼簾。這個新的單位是DMZ。越過幾個月前,於訓練所的行軍過程中暫停休息的都羅觀測所,經過中立國監督委員會、到達JSA附近。太陽政策的其中一環,就是進行都羅山的建設、排除DMZ的地雷、變更搜索路線等。
利用重機械探測出地雷進行爆破、危險地區則用EOD(爆炸物處理班)來處理爆破物。筆者被派與在DMZ當中搜尋地雷,以及維護搜索隊使用的新路線。
在DMZ的第一天,筆者至今記憶猶新。我們到達之後,北韓對南韓的廣播也開始播放。雖然內容無關緊要,但廣播的最後卻聽到,當天到達士兵全員的名字與軍階,並說著「之後還請互相關照」。筆者聽到自己的名字與軍階時,全身寒毛豎起,但比我們早到達部隊的人卻並不感到驚訝,因為大家都經歷過相同的情況。
在最前線區域雖然沒有槍擊或交戰等情況,卻有各式各樣的心理戰與懷揉戰術。南韓方面主要是播放女性偶像團體的歌曲,北韓則是放送誘使南方的投北的廣播,但卻是連小孩都不會上當的幼稚內容。
將朝鮮半島分段為南北韓的停戰線約為東西250公里。西部戰線的京畿道範圍內有板門店與JSA,還圍起長長的鐵絲網。軍人們不分日夜守護著鐵絲網。鐵絲網的內側,並非國界也不屬於私有土地。在地圖當中,只標示為北方界線與南方界線,當中有地雷區與觀測警戒所(GP),搜索隊則是在最前線的GP執行任務。
在國際法上,軍人不能駐紮在DMZ內。所以有人想出將軍人身分轉換為警察的手法。GP的搜索隊名牌,寫的是民政警察(DMZ POLICE),用MP(憲兵)的徽章掩蓋部隊徽章來進行活動。只靠一張地圖來對責任區域進行巡邏與警戒任務。
2015年,北韓軍埋設的木箱地雷爆炸,造成南韓軍人的腿部炸傷事故。當時,文在寅總統到醫院進行探視時:「是不是很想吃榨醬麵阿?」的發言,在社會上遭到強烈批評。對拼著性命執行任務而失去雙腿的軍人居然問出這種話,社會紛紛對此發出「如果要作秀的話,就準備充份一點」的抨擊言論。
在JSA,聚集了大韓民國軍隊的菁英。受到中立國監督委員會與美國第二步兵師管轄的JSA,從外文能力、射擊能力、容貌、體力等,都必須維持在最佳狀態。除了在警戒所(距離北韓警戒所最近的地方不過幾百公尺)待命之外,還需要為前來DMZ的觀光客進行導覽、負責板門店的警戒。板門店的軍人經常戴著墨鏡並成丁字型姿勢(軍隊用語,用於維持停止用姿勢)站立。正如電影《JSA安全地帶》當中,李秉憲所飾演的角色。
中立區會談室的韓國國軍憲兵(from wikipedia)
在DMZ中到處分布的「地雷」威力
板門店與JSA、DMZ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特殊區域。是南北韓直接對峙的地方,若是發生交火,立即有發展成戰爭的可能性,所以雙方都非常謹慎。這個地區的軍人,從士兵到將校級軍官、副士官等全員皆荷槍實彈。在這種獨特緊張感的籠罩下,南北韓雙方互相窺視。
DMZ的搜索路線中,部分南韓軍隊的路線與北韓軍是重疊的,就算遇上了也都裝做沒有發現一般安靜的繼續移動。不可能會有分享香煙、聊天等事情。另外,更是不能攜帶香煙等易燃物品還有食物。DMZ依然是充滿紛爭的地區,與敵軍談笑是違反保安事項的行為。若是開槍,從後方便可能有砲兵緊接著發射砲彈,這將會立即發展成戰爭。
在DMZ內搜索時,每小時都必須要報告所在位置。根據回報的位置,後方的砲兵會隨著移動射擊區域。在過去,經常發生投北事件。軍人們對軍隊生活懷有不滿,進而引發嚴重的問題,這些投北的士兵們,有許多人都加入對南的廣播任務中。但這只是謠傳,在筆者服役的年代從來沒有發生過。
在DMZ內,有許多地雷尚未受到確認,如果離開了搜索路線,安全就無法保證。DMZ並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就脫逃的環境。M14地雷的表面由於是塑膠製,無法被金屬探測器檢出,再加上很輕巧,有可能被雨水沖走而移動位置。
關於地雷的說明,就像電影中描寫的那樣,若是踩中就不能離開。M14地雷的操作壓力可達到2~4公斤,踩中之後會在0.3秒內爆炸。雖然是小型地雷,但卻能一次對數人造成殺傷力,如果只是截斷部分肢體還算幸運的。
另一方面,反坦克地雷較大也較重,操作壓力在120公斤左右,被人踩中幾乎沒有反應。M14地雷必須要一個一個用像筷子的金屬探測器來尋找。
在DMZ服役時,休假與外宿會受到限制。在被調往下一個單位前,GOP(一般前哨)與GP(警戒哨所)的生活是完全與外界隔離的。沒有小販部,只能偶而經過被叫做「黃金馬車」的小貨車來購買一些東西。家人與朋友的聯絡方式只有信,並且寄出時間也有規定。月薪當中會加上危險補助與生命補助,會高於後方部隊2~3倍左右。當時的一等兵月薪為1萬600韓元(約980日元),也有人另外自行加入生命保險。
間接為金大中的諾貝爾獎做出貢獻的筆者
筆者在結束大約10個月的DMZ生活之後回到原單位。在這段期間,晉級至上等兵,而全羅南道出身的前輩們已經退役。回到原部隊之後,雖然有派遣至東帝汶的國外機會,但因為筆者的役期只剩下10個月,無法志願參加。
前總統金大中在2000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筆者雖不是自願到最前線服役,卻與金大中的諾貝爾獎有著間接關係。筆者後來才知道,對北韓的太陽政策以及派兵前往東帝汶,正是金大中獲獎的理由。
被強行要求擁有愛國心的另一方面,是否與北韓為敵的問題也因為政權而有所搖擺。特別是較進步的政權中,親北派的人偏多。而在認同北朝鮮是同族的想法下,對軍人存在的理由以及軍隊的待遇等就甚少有人關心。假設南韓若是遭到攻擊,進步政權會觀察北韓的臉色,表現得像是北韓的發言人一般。
現在,文在寅政權對北韓的態度,就是在強迫保衛國家的軍人做出犧牲,某種程度上是非常狡猾的。而與筆者相同,有許多年輕人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卻無法得到相應的報酬。
在黃海的延坪島附近發生的南北韓艦艇炮擊事件—第一次延坪海戰,失去丈夫的寡婦們留下對國家的仇恨移民了。因為地雷被炸毀雙腳的軍人必須自己負擔醫療費,甚至變成女性團體的嘲弄對象。女性團體用「肉盾」來描述軍人,經常貶低軍人們的價值。
筆者的身體雖然也有出現一些問題,但沒有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故就結束了役期。然而有許多人卻沒有這麼幸運,這些遭受意外的軍人們就這麼被國家遺棄,而願意付出時間、金錢與社會責任的人,卻不存在於這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