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自己注定成為蟾蜍的人

我走進一間酒吧

雖然我明天要交臺灣地理的報告、後天要交世界地理的報告、大後天要交地理思想的報告

但我相信，明天的我肯定會把這些都處理妥當的，反正不被當就好啦ㄏㄏ

抱持這樣的心態，我打開酒吧的門，然後被酒吧內部的擺飾嚇了一跳

不知道這間酒吧的老闆是不是特別喜歡時鐘，整個酒吧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時鐘，從古到今、從東方到西方，各種奇形怪狀的時鐘都有

到底在酒吧裡放時鐘幹嘛呢？喝醉之後，誰還管什麼時間啊

我不管這一些，我走到吧檯，點了一杯GUINNESS啤酒，等酒上來後，我輕輕啜飲一口，哎呀，這綿密的口感，真是太讚了。果然GUINNESS啤酒就是要到酒吧裡喝，跟外面罐裝的那種喝起來就是不一樣

正當我開心品嘗著這一大杯的啤酒時，毫不意外地，一名男子坐到我的旁邊，微紅的雙頰透露著他已經有了醉意，粗糙的皮膚、有點鬍渣的下巴、沾了一點沙塵的墨綠色上衣，看起來有點像流浪漢

但我不會因為這樣而輕視他，因為不能以貌取人，這是我們教授身體力行告訴我們的

畢竟我們教授長得也很像流浪漢ㄏㄏ

(喔不，希望教授不要知道我這麼說，知道了也不要當我QQ

那人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我看到這個笑容，我就知道，完了

果不其然，那人對我說：「聽好啊，我來跟你說一個故事。」

哇賽，現在是怎樣？連問都不用問了，直接開講嗎？有人在乎我的意願嗎？

很明顯是沒有，因為那個人清了清喉嚨，就開始講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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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在一個房子裡

一名男子，上半身穿著金黃色底、不知名藍色圖騰、縫線處破了好幾個洞的上衣，下半身則穿著深藍色、上面數字已經脫落的短褲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這衣服穿搭衝擊眼球的配色，而是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圈的大餅

男子很開心且完全不移動地，享用著脖子上的大餅，這塊大餅是他的父母在外面辛苦工作，在家親手從麵團做起，然後包入紅豆、砂糖等內餡，送進烤爐烘烤好一陣子拿出來，放涼後、撒上芝麻，再親手掛在男子的脖子上

過程中，滴入的汗水，蒸發後又再滴入，然而都融在了大餅裡面，誰也看不見

吃著這塊大餅的日子，是男子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大餅是有限的，吃著吃著，就吃完了

出去外面工作的父母有事情耽擱了，所以來不及趕回來給男子做另外的大餅，但他們有留一手，在廚房裡面，男子看不到的地方，有留著另外一塊大餅，只要男子願意走到廚房，就能拿來吃

吃完脖子上大餅的男子肚子餓了起來，他想去家裡找東西吃，站了起來，走了幾步，肚子太餓了，身體太重了，目標太飄渺了，於是他又坐下，自怨自艾起來

然後他的肚子又餓了，又很艱難地站起來，身上肥肉抖啊抖的，看起來退化的雙腳已經不太負擔的起他身上冗贅的重量，他又走了幾步，氣喘吁吁，太累了，於是他又坐了下來，甚至躺在了地板上

他躺著，感受磁磚地板的冰涼，因為剛剛的疲累，現在的姿勢讓他感受到一陣舒服，如果能這樣躺一輩子那該有多好啊

或許你會疑惑，現在休息是被允許的嗎？

男子是有原因的：哎呀，我剛剛疲累過了，現在只是稍微休息，我現在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我休息地心安理得，一切都這麼理所當然。

男子就這樣躺了一整天，看著太陽從西邊落下，再從東邊升起

或許你覺得這很誇張，這才走了幾步路，就躺一整天，會不會休息太久？

男子是有理由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我這人啊，就是脆弱，身體不好，所以你們不能用你們的標準來衡量我，我的身體就是需要這樣啊。

飢餓開始浮現上來，男子突然覺得，或許這樣飢餓也好，反正也找不到東西吃，就這樣餓吧，反正餓帶來的痛楚可以預期，這樣的痛苦是這麼穩定，那也不壞吧？何必站起來呢？

男子的肚子就這麼餓著，身體就這麼消瘦著，他感受著地板的冰涼，然後就和地板融為一體

當父母回到家，男子只剩下一具白骨，而且一碰，就化作粉塵，落到地上，一陣風吹過，消失無蹤

父母鬆了一口氣，開心地出了一趟門，好好地慶祝這件大喜事

死掉的男子，來到陰間，閻羅王面前，閻羅王問：「你就是貝爾格？」

男子點頭

閻羅王看了看，厭惡地看了看男子，就跟陰差說：「送他去投胎，下輩子當一隻黑眶蟾蜍。」

男子聽完宣判，大聲哭了起來，不斷質問：「為什麼？為什麼？是不是我還不夠好？所以我不能當人？所以我不能擁有人的幸福與快樂？」

閻羅王聽完勃然大怒：

「不要再問是不是你還不夠好

因為我現在就能回答你

是

你就是

答案絕對是肯定的

百分之百的

快樂與幸福沒有那麼廉價

不是你今天躺在床上伸個手就會有人遞上來的東西

安逸的人沒資格幸福

不跳舞的人沒資格幸福

不走路的人更沒資格幸福

資格不是人家給你的

是你自己展現給世間的

儘管中間你數次說要飛翔

但你一次又一次選擇大地的懷抱

那麼你就別想要飛翔的資格

你這種人我看多了，就是一隻蟾蜍！

只能永遠在大地上，幻想著自己是天上的老鷹，經歷一次次冒險，飛過美好與奇幻，然後跳啊跳，每次都想讓自己跟天空近一點，但又會因為懶惰而又墜回大地的懷抱。最後像現在這樣，哭啊喊啊的，以為這樣就能叫你媽媽去買玩具給你嗎？

你他媽難不成還認為是我欠你的啊？

你就是一隻蟾蜍，註定這一生永遠活在幻想之中，然後庸碌無為

因為你讓自己變成了蟾蜍，這份註定是你應得的。

你的未來、你的痛苦、你的後悔、你的地獄，這些全部都跟別人沒關，就是你，都是因為現在的和過去的你所導致的

怕累不願飛翔的，就一輩子當蟾蜍吧！」

男子被陰差帶了下去，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變成一隻黑眶蟾蜍

這一日，黑眶蟾蜍蛻皮的季節到了，牠努力脫下自己過去的皮，把牠吃進嘴裡，以為自己脫胎換骨了

但沒有，黑眶蟾蜍還是黑眶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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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講完了這個故事，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就離開了

留下滿頭問號的我

果然喝醉的人都不能用常理去思考

我慢慢把酒喝完，聽著酒吧音樂撥放著廖文強的《闖》、小球莊鵑瑛的《是不是我還不夠好》，然後因為廖文強的《兩杯》，就真的再多喝兩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酒量很差的我，就醉倒了

在夢中，我看見整個酒吧的人都變成了黑眶蟾蜍，包括我自己

我驚醒，看著早晨的陽光透進我不知怎麼回到的寢室

想起了剛剛的夢

應該就只是夢

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