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灰心的午後,我穿著昂貴的名牌洋裝、拎著精品包,配著不像自己的妝容,端著過於紅艷的雙手,走在北市街頭。
一小時前,在南港的飯店經歷了一場面試,被問起「為何想當空服員」時,內心只有「我不想當空服員」。自以為前艙訓練的經歷可以帶來大把優勢,卻未曾料想動機騙不過自己怎麼能順利欺騙考官。
朋友出來迎接流浪的我,說要帶我去喝酒。
友人的醫師身分在華人社會總被視為成功順遂,但無論在成為醫生的過程,還是當上之後,我們都有煩惱互相傾訴的時候。或許,誰都曾經迷惘過。
我只在兩種情況喝酒:有工作、待業中。
從暗巷轉入一個幾乎店休的住商混和區,撥開酒紅絲絨窗簾,是一間小酒吧。
吧檯內站著的是調酒師 C。朋友早在路途中向我稍微介紹了調酒師是他才華洋溢的學弟,而我的第一印象是「等等,你剛剛有提到他還很帥嗎?」
輕鬆簡約的氛圍,一種去朋友家的感覺,配合著恰到好處的爵士樂。
在沉默當中靜靜的看著調酒製作的過程,煩惱煙消雲散。啜飲酒精,甚至會有剎那永恆的錯覺。
朋友和調酒師 C 敘舊的對話,也營造了跳脫的機會,假裝自己以第三人稱看著社會運轉和時間推移。
「我今天是來陪她喝的。」朋友在對談中提起。
「怎麼了嗎?」方才完成調酒的 C 將注意力轉移到我的身上。被關心的感受,好像只要三分鐘就能成為認識很久的朋友。
喜愛紫蘇的我,說著大葉甲花枝握壽司的本體該是紫蘇,一邊享受第一次的紫蘇調酒。當時也未曾想過,這將是 BAR MOSAIC 在我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的第一步。
想著還有兩杯重酒感尚未解鎖,便帶了其他朋友造訪 BAR MOSAIC,完成四杯酒的目標。
幫忙開門的 C 一眼認出我,問道是不是又要根據高鐵的時間離開。
「變回自己」(卸掉指甲油、換回原本妝容)的我,坐在沙發上和朋友暢聊,很高興可以短時間再訪,才好像更真實的自己有來過。
雖不是坐在吧檯,C 還是會來找我們聊天,還請了 shot 和零嘴。調酒一如印象中的精緻用心,特別喜歡在酒感很重的情況下,還能品味層次豐富的香氣和味道。
想著即將從事底層工作,趁還有時間就去找 C 聊天。這次的 C 在籌備調酒比賽,一邊思考、一邊備料、一邊練習。
C 經常向客人介紹調酒的組成,一瓶瓶基酒放上吧檯介紹和討論,有時候還會裝進 shot 杯提供品味。
酒精偏好
喜歡的味道:酒感重/不喜歡的口感:氣泡
喜歡的基酒:Tequila, Whisky/不喜歡的基酒:Gin
調酒師 E 與我討論「不喜歡 Gin 的原因」。我說 Gin 有一種刺鼻的味道,就像芭樂一樣。預期著大家都會如同以往經驗滿頭問號,沒想到 E 跟我說她大概可以理解,然後向我介紹「有很不 Gin 的 Gin」,隨後推理至幾乎破案我不喜歡的東西可能不是 Gin 而是杜松子。分析基酒的元素,竟然也能成為自我探索的進步。
享受經典之外,我喜歡來點特調,可以喝到調酒師完全客製化的專屬酒飲。
方下班狼狽的我空腹喝酒。C 得知後貼心的裝了一碗調味腰果給我。
原以為時隔三個月,C 對我的印象已然很淺,沒想到關於航空、關於失落、關於生活他都還記得。聊起聽起來太好、餅太大的工作機會,他也如摯友般直率的認同我自己分析的「可能真的被騙了」。
從關心說包包不要落地,到借電充手機,好似默默習慣了這裡的溫馨。
想點第三杯的時候,他說:「建議你下次再喝,今天沒吃晚餐如果喝太多,等等搭高鐵怕你會不舒服。」說完又展露出無比關懷的眼神,像是在評估我到底有沒有能力趕車回家。身處底層的自己在這裡被好好對待,才終於勉強喚醒「我可能不是真正底層」的相信。
上次造訪時注意到一位坐在角落的女子,她向朋友聊起醫療業的心情時,說得我在內心頻頻點頭,想搭訕的心情油然而生,卻礙於時間而作罷。
沒想到,一周後我們在 BAR MOSAIC 重逢,她這次的朋友是外國人所以以英文對談,幸運的我我先是聽到她的聲音,隨即又辨識出話題中的職業。
調酒師 C 注意到我的躊躇對上眼、聊起天,告訴我其實那個女生是她的同學,還表示願意幫我問問。
不久,在這寧靜的雨夜,只剩下我們在酒精與產業話題產生的共鳴。
正如我和那位神秘、有才、說話一針見血的女性,多次造訪總會帶上不同的朋友,貼心的調酒師們不曾提起任何的其他,而是用心的接待每一位無論初訪或多訪的客人。
穿越林森北路的喧囂,又來到 BAR MOSAIC。
不知錯過了幾輪新酒單,點酒的時候略顯猶豫,調酒師 C 帶著記得一切的架式提供建議,直接說了哪些喝過哪些沒喝過,哪些我喜歡哪些適合我。
如常,調酒師 C 專心的工作,抿著一滴又一滴的調酒試味道。
而我,啜飲紫蘇酒,被問起「現在在哪裡高就?」
分享現況的同時,也想起起去年的初見、在底層角色扮演,直至現在找回尊嚴。
原來,這裡不僅是朋友家,更是一個專屬的存檔點。
每一杯好調酒,都是熱情、專精和用心的藝術。
BAR MOSAIC 所使用的原料、酒的品質都很棒!造訪這麼多次,非常確定那裡提供的都是好酒。因為身體比較敏感,飲酒當下、隔天身體都可以感受到酒精對自己的影響,如果是好酒,會留下的只有快樂和滿足。BAR MOSAIC 就是提供沉澱的環境、聯絡感情的場地,還扮演了人生存檔點,更會成全心滿意足的隔天。
藉由酒精的沖刷,真正重要的東西總會浮現。
無論是獨自一人,抑或是低調約會,BAR MOSAIC 就是與摯友聚會的好基地。一不小心,就會想要沉溺於酒吧的貼心、寧靜與豁達之中。
於我而言,一周只營業三天,不是它的可惜之處,而是珍貴之處。調酒的經典,在調酒師的用心之下,成為每個人心目中的專屬經典,酒吧,則是人生的存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