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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人格康仁修探案》 錯亂的迷宮part4

    7.
    在長庚醫院12樓的簡報室,窗外夜色漆黑,遠眺台北敦化北路璀燦街燈,還有川流不息的車輛。瑞莎推開門,看見元羽跟絲雪正等著她。
    「瑞莎小姐,我們又見面啦,真是有緣。」
    女醫師面無表情地看他,沒有回應他的招呼。
    「看來妳心情仍然不好,不過,給妳看一樣東西,也許可以改變妳的心情。」
    元羽從牛皮紙袋拿出一個小塑膠袋,裡面裝著沾有血跡的戒指。瑞莎一看到那戒指,神情稍微驚訝,很快又掩飾起來。
    絲雪看到這枚戒指,才想起是那天在勘驗夢羅命案現場,鑑識人員找到的戒指,當時急著去健身房,所以沒細想,原來元羽早就看出端倪。
    「這是從一位花名『夢蘿』的酒店小姐臥房妝臺底下縫隙找到的。因為地板流滿鮮血,要看到這枚戒指並不容易,幸好鑑識人員很細心,幫妳找到遺失的寶貝。」
    瑞莎表情漸漸蒼白,但仍強作鎮靜。
    「康檢怎會認為那是我的?說不定是死者的遺物。」
    元羽繼續說道:
    「這枚鑽戒大約一克拉,是Tiffany & Co.特有的心型婚戒。前天妳秀了無名指給我看,我目測妳的指圍應該佩帶國際碼10號的戒指,但死者的無名指比較粗,必須戴12號的戒指。真剛好,這枚鑽戒的戒圍是10號,妳有興趣戴戴看嗎?」
    女醫師輕咬下唇,似乎有點懊惱。
    「我們就別再繼續玩捉迷藏,直接攤牌。我不該稱呼妳瑞莎,應該叫你卯賓娜。」
    絲雪瞪大眼睛看著元羽:
    「她也姓卯?跟東條工廠命案的死者一樣姓氏?」
    「嗯,那天下樓,看到她親自餵食李虹女士,雖然隔著玻璃窗,聽不到她們的對話,巧合的是,我會讀唇語,所以我判讀李虹說:「謝謝你,小姨。」,卯賓娜醫師說:「別客氣,大嫂。」。
    「因此,前天在警局查戶口檔案,除了查卯建清的父母資料。我還特地查卯繼光的戶口,才知道他有個妹妹,相差十二歲,是家裡的老么。這老么天資聰穎,一路讀到醫學院,還出國深造。卯繼光被上級派到美國空軍基地受訓時,就是住在么妹租賃的公寓,我相信妳跟妳哥哥感情應該很好。」
    卯賓娜這時才嘆口氣,說道:
    「既然你都查清楚了,還要我說什麼?沒錯,我是卯繼光的胞妹,卯建清的阿姨。我哥在美國空軍基地那邊受訓時,邊學維修飛機邊學一些簡單的密碼學知識。」
    「那麼妳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殺死夢蘿小姐?」
    「殺人不是我主要的目的,而是要綁架東條老闆徐序東。那天早上,我打電話佯稱夢蘿有姦情,誘騙徐序東到夢蘿的住處。我埋伏在夢蘿房裡,不料驚醒她,她跑到廚房拿水果刀要刺殺我,我只好跟她拼了命搶刀子,往她心臟處刺了進去,她死命掙扎,戒指可能是在那時被她掙掉了。」
    「所以徐序東開門進來時,看到夢蘿已死,妳從背後用沾了乙醚的白布迷昏他。徐老闆的司機施浩德聽到樓上有奇怪聲響,開門想察看,被妳用手肘從後腦勺重擊,暫時失去意識,然後妳趁機將染血的刀子放在他手裡,再拿起司機的手機撥打給徐太太,告知綁架的訊息,擾亂警方辦案方向。」
    卯賓娜點頭,同意他所說的犯案過程。
    「你把徐序東藏匿何處?」
    「我哥在在內湖山區有一間公寓,屋主在頂樓加蓋鐵皮屋,一直沒什麼用處,所以我拿來使用,將徐序東關在那裡。」
    「妳既不要贖金,也沒打算將徐序東關一輩子,當我們把偵辦方向轉往卯建清的自殺案時,妳就釋放了他,難道妳真正的意圖是……希望我們檢警重啟調查那個自殺案?」
    「是的,這就是我哥的遺囑。」
    她站起來,走到窗戶前,幽幽說道:
    「我哥生前跟東條工廠的守衛交情很好,東條有任何消息,他都會通報繼光。建清死後,警方片面聽去徐家的證詞,草率結案。我哥一直忿忿不平。原本就有心臟病跟高血壓的老毛病又復發。臨死前將他的計劃交給我,一定要幫他找到夠聰明的檢察官,幫建清洗刷冤屈。』
    「那些克勞森密碼、英文藏頭詩都是你哥死前所寫的東西?」
    「嗯,繼光設計那些密語,等待有心人士破解。如果能解開那些符號,必然是心思細膩,明察秋毫的警察或檢察官,這種人絕對能從東條鋼鐵的命案現場,找出破案的關鍵證據,洗刷建清冤屈,將真兇繩之以法。」
    絲雪問道:
    「那個271號置物櫃是誰的?」
    「當然是建清的。他以前還沒發病前,並不知道自己體內有ALS基因,只覺得肌肉越來越沒力,所以想透過健身鍛鍊肌耐力。」
    「等一下!他跟徐曉蕾秘密結婚前,不知道自己有遺傳到母親ALS的基因?」
    「我想康檢應該是透過付款銀行明細,知道建清去醫院做過抽血檢驗,這種檢驗費用不便宜,東條老闆娘強迫他來,費用由她刷卡支付。他跟徐家千金的事是瞞著長輩們進行,徐家與我們事先都不知情。光碟裡所有照片是從建清手機裡複製過來。如果腦筋不夠好的檢察官,我不會將那麼重要的證物交出去。」
    卯賓娜似乎在暗示,元羽是她認定的人選,可以洗刷外甥的冤屈。
    「萬一負責夢蘿命案的是個愚蠢的檢察官,妳哥的遺願可就無法達成。」
    「那就是命了,無可奈何。」
    絲雪點頭同意,這個計劃非常大膽,差一點都會失敗。
    「可是建清的死訊,為什麼遲遲不告訴李虹女士?」
    「大嫂的病情不樂觀,我不想讓她因為這件事而加重病情。我哥也同意我的做法。夫妻倆雖然已經離異,我哥還是很關心她的健康。」
    卯賓娜此時恢復平靜,轉身向元羽彎腰致敬。
    「謝謝你,終於完成我哥的心願,建清地下有知,也會感謝你的幫忙。」
    「先別謝我,因為剛才妳有件事撒謊。」元羽說道:「妳並非不小心驚醒夢蘿,妳以為這樣辯稱,能讓罪行輕一點,變成過失殺人罪。其實妳用弓型鐵尺撬開鐵鎖,潛入她家,就已經預謀要殺她,這是謀殺罪,最重可以判處死刑。」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提不出證據。」
    「不見得。那天我問妳「離婚了嗎?」,妳說「先生已過世」。所以我從地檢署翻出妳先生過去的檔案。他迷戀一位酒店小姐,挪用公款,面臨被追繳以及被判刑之際,他走頭無路,獨自一人到汽車旅館燒炭自殺。那位酒店小姐就是夢蘿。」
    「唉,我輸了……你這個人查案真仔細,連那些陳年舊卷宗都拿出來研究。」
    卯賓娜沉默了好幾分鐘,許久才抬頭看窗外夜色,掩飾她快奪眶而出的淚水。
    「只會花言巧語的煙花女子,卻能不斷騙走男人的真心。縱使他的妻子多麼竭盡心力經營婚姻關係,最終得到的只是破碎的心,讓眾人看我笑話,我好恨……!那種女人早就該碎屍萬段!」
    卯賓娜手托著鋁門窗邊緣,面對元羽跟絲雪,苦笑道:
    「你說我天資聰穎,其實是個傻女人。真心的愛,換來的是背叛。若不殺她,我永遠無法從怨恨裡擺脫。當刀子插入她心臟的那一刻,我竟覺得無比舒暢……」
    她毫無預警地推開窗戶,頭往後仰,作勢要從12樓往下跳。
    絲雪本能地衝向窗邊拉住她的手,斥責道:
    「妳想幹什麼?」
    「我已經了無遺憾,繼續活著也只是等待宣判死刑!」
    「那建清的母親怎麼辦?妳死了,誰來照顧她?」
    元羽說道:
    「那些男人犯癡傻,連妳也糊塗。案件遞交給法院後,接下來才是艱苦的最後一戰!妳必須像之前對待我的態度一樣冷靜理智,爭取對妳有利的判決,從怨恨的漩渦裡逃脫。自殺是最懦弱的選擇!」
    「我……」
    她掙脫絲雪的手,跌坐在地。
    「既然妳幫妳哥執行重啟自殺案調查已到這一步棋,將來法庭審理時,妳是重要證人,能否洗刷建清的冤屈全靠妳的證詞,請你務必要堅持下去!」
    卯賓娜微微點頭。
    「你說的沒錯,我一定要更堅強去面對法庭審理後續的言詞辯論,謝謝康檢提醒。」
    「卯醫師,不要因為失去愛就認定自己傻。假使你愛的人不愛你,不是你不夠好,是他真的不適合你。最愛你的人,還在等待與你相遇,千萬別被眼前失戀的幻術欺騙。一直朝著正面的思想去生活,去相信,你終究會來到應許之地。」
    絲雪連絡杜大宇來醫院,將卯賓娜載往警局做筆錄。
    隨後她與元羽離開醫院,坐進警車。但絲雪腦子裡仍然浮起很多問號。
    「為什麼一個男人光靠目測,就能猜出對方的指圍?而且對婚戒的品牌、鑽石的克拉數都瞭若指掌?」
    「妳忘了鴻龍跟妳說過,他是寶物鑑定師,他不僅可以目測女人的指圍,鑽石的等級,還能目測女人胸部的圍度。」
    絲雪馬上以雙手遮住胸前,元羽臥著方向盤,微笑道:
    「妳放心,我沒有他那種功力。」
    「那讀唇語呢?」
    「是小羅的專長之一。那孩子聽力受損,所以學會讀唇語。」
    絲雪回憶起小時候,仁修太調皮而被老師甩耳光,一邊耳膜破裂。經過治療後痊癒。也許,小羅只是仁修六歲的人格。
    「朱鷺、鴻龍跟你的名字都跟鳥類有關,那小羅呢?」
    「他的全名是羅賓,robin,知更鳥。」
    「喔……」
    絲雪這才搞明白,但她還是感到困惑:
    「為什麼都跟鳥類有關?」
    「事實上,仁修體內的每個人格,都渴望有朝一日能掙脫囹圄,飛向海闊天空。他們不想一直被稱做『某個人格』,因為他們都認定自己是真實存在的個體。」
    「你也是這樣想?」
    「是的。」
    「真的有一天,你們都飛出去,仁修會變得怎樣?」
    「仁修就會變成五種人格的融合體,不再是多重人格的精神病患。」
    去餐館吃完飯,絲雪跟著元羽上樓,忙了一整天,兩人腳步都有千金重。打開房間,室內一片黑暗。
    「仁修這傢伙,出門總是忘記留一盞燈。」
    「中午出門太趕,是我忘了提醒他。」絲雪感到不好意思。
    元羽摸黑往裡面走,不小心踩到動畫DVD,狠狠地滑一跤。絲雪找到開關開了燈,慌張地跑到客廳,關切道:
    「你沒怎樣吧?元羽!」
    地上爬起來的那個人,眼神有點迷惘。
    「我不是元羽。」
    「那你是小羅?朱鷺?……還是鴻龍?」
    「我是鶯炎。」
    絲雪頓時心涼了半截。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時候與這個恐怖指數破表的怪物相遇!
    但同時,她也很好奇,這傢伙到底多恐怖?
    為什麼元羽會說,最好不要認識。
    「房間怎麼這麼亂吧!該不會又是小羅那低能兒……」
    怎麼辦?
    鶯炎一醒來,脾氣似乎不太好。
    「咦?這衣服好臭!都是汗臭味!」
    鶯炎拉開領帶,脫掉西裝、襯衫、內衣,露出上半身。
    絲雪正努力思考要如何對付這怪物,腦筋打了無數結,呆滯地看著。雖然跟仁修是青梅竹馬,但從青春期開始,仁修就不在她面前打赤膊。
    沒想到仁修身子單薄,胸肌還是很明顯,腹部那六塊肌、手臂二頭肌、人魚線……
    咦?人魚線?
    「等一下!」
    未待她阻止,鶯炎已經連外褲、內褲都脫得一乾二淨,赤裸裸站在她面前。絲雪腦門瞬間完全充血!腦細胞壞死,無法思考。過了三秒,才迅速轉過身尖叫。
    「啊!幹什麼脫光光!」
    「呵!反正我們都是女孩子,有什麼好害臊?」
    女孩子?
    「你是女的?」
    「是啊!元羽沒告訴妳嗎?」
    絲雪仍然背對著鶯炎,聽到腳步聲往她這邊過來。
    縱使他宣稱他是「女生」,但身體還是仁修,男性特徵晃動得那麼明顯,無論如何都無法讓絲雪適應。
    「你不要靠近我!我觀念可是很傳統的喔!」
    鶯炎「噗叱」笑出來。
    「傻瓜!少臭美了!妳不合我胃口。我是要去浴室洗澡啦!喂!衣櫃靠妳較近,拿幾件換洗的貼身衣物給我!」
    「我不是你的ㄚ環!」
    「是,小主,快拿衣物給我。」
    絲雪半遮住眼睛,快速打開仁修的衣櫃,抽屜裡除了男生的貼身衣物,竟然也有女生的蕾絲底褲!
    「仁修這傢伙原來有這嗜好?」
    她火速拋給鶯炎,鶯炎輕輕溜進浴室,說了聲:「謝啦!老小姐!」
    老小姐?
    絲雪被這句話點燃怒火……朱鷺明明說我很可愛,鴻龍也對我的美色讚不絕口,這傢伙竟然稱呼我「老小姐」?
    浴室突然傳出「碰」的跌倒聲。
    「是那個混帳!肥皂隨便丟在地上!害我摔跤!」
    聽起來很嚴重。
    「鶯炎!你沒事吧?」
    「誰是鶯炎?我是仁修啦!」
    接著浴室開一小縫,將那女性蕾絲底褲丟出來。
    「這是誰的內褲?怎麼會在浴室?」
    絲雪接著正著,將那件往旁邊扔。她累得躺在仁修的床舖上,頭昏腦脹。感覺這幾天都跟仁修在一起,卻好像跟很多不同的角色對話,搞得她精疲力盡。
    很快地,眼皮越來越沉重,絲雪不知不覺中睡著。
    她夢見朱鷺拉著她的手,不斷往前奔跑。前面樹蔭環繞,繁花盛開的森林,他們跑進一座美麗的花園迷宮,要努力尋找出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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