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樓上樓上 (3)

　　給　我最親愛的　巴納比：（這是最後一張日曆紙，我明天再去回收場拿）

　　我似乎愛上寫字了。

　　就在這個當下，雖然四周黑漆漆的，但這種拿著手電筒寫字的經驗還是頭一次。而且我寫好多好多，對我來說啦，你看，滿滿的紙被我填滿了醜醜的字，打從心裡還真感到有點興奮，這樣我更睡不著了，該怎麼辦。

　　我發現你很愛學我聳肩，我總是不自覺的聳聳肩，遇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就可以聳聳肩，你一定覺得很好用對吧。對了，在單身禮拜的時候你不是舉辦了一個「小烤肉派對」嗎？那真的是我人生頭一次吃烤肉，我以為肉只能放在鍋子裡煎，是鍋子嗎？還是炒菜鍋，這些東西有差別嗎？反正不重要。烤肉醬真的是神之美味，還有烤德國香腸，希望以後還能再吃到，說不定你以後還會再辦個烤肉派對。你願意的話，我很樂意幫忙。

　　求求你嘛，小傢伙，德國香腸，還有地瓜嘛。

　　還有那個禮拜的禮拜二，說我不會騎腳踏車是騙你的，怎麼可能不會騎腳踏車（也是有可能啦），不過我已經偷騎你的腳踏車很久很久了，但沒告訴你真是抱歉，只是你的腳踏車實在很小台，我的腳像長頸鹿一樣長，如果有能力的話我一定去幫你買一台大腳踏車，要不用偷你可能會不怎麼喜歡。

　　我真的很感激你願意教我做菜，我從沒想過有天能站在廚房煎著培根，那是我小時候認為最酷的事情，是說「煎培根」真的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我母親是不讓我進廚房的，總之我現在學會了，所以我很酷囉。煎蛋的話，就算了吧，不管形狀如何它就只是一顆蛋，就只是一顆蛋而已，味道口感都一樣，所以不要再趁著我認真煎蛋的時候偷偷在後面笑著了。

　　老實說我一直牢牢記得潛進你家那天，你只包著一條浴巾就從浴室快步走下樓，我害怕會嚇到你，但仍嚇到了吧，而且怕你跑掉還從你背後緊緊抱住你，其實那對你來說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我能體會。你想知道我是怎麼進到這裡來的嗎？從大門口走進來的。我想在這裡提醒你，你每次都以為門上鎖了，但事實上就是沒有，你沒有鎖門，請切記，要記得再三檢查門鎖上了沒有。

　　其實，小傢伙，你包著浴巾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一開始你一直說我聰明，讓我覺得有點彆扭，我實在不怎麼聰明，只是生活知識比較豐富而已，你不要暗自偷笑，可能你現在已經認清我是個笨蛋了，連字都看不懂得笨蛋，但某方面我還是聰明的，我猜大概是撒謊那方面吧，我挺會撒謊的。

　　巴納比，你愛我嗎？

　　這問題很為難人吧，當初你叔叔這樣問我時，我猶豫了很久然後給他「很抱歉，我實在無法確定。」這種爛回答，到現在想起來還是感到很抱歉、很為難呢，當某人已經在一句話前加了「很抱歉」三個字，就代表這後半句話完全無法成立了。

　　的確，小傢伙，你曾經說過：「我並不是你的誰，我並不是你的家人，更不是你的愛人。」我們是什麼關係，你是否愛著我，我實在、實在無從知道，你可從來沒說過「你真英俊。」這類的話，就連「我好像蠻喜歡你的。」這種爛話也沒說過。要是你愛我的話，那是什麼時候呢，真想知道你什麼時候迷上我，我哪個時刻特別吸引人呢。不愛的話，也沒關係喔，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愛著你，真的沒關係，我願意一直愛著你，哪怕只是單方面的感情，當我已經明白我無法偷走你的心時，雖然我徹底崩潰，但還是願意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不管愛誰，都該由自己來承擔一切。

　　小傢伙，我大膽猜測你可口的唇還沒有被任何人吻過，是吧？沒錯吧。老實說有好幾次我下定決心要偷走你的吻了，但實際上卻完全做不到，完全不行，當我靠近你的時候就會馬上退縮，我想我是想留給你自己吧。你的吻要留給誰，是你的權利，我實在太貪心，我不能偷走所有你擁有的東西。《壁花男孩》裡面的珊曾對查理說過：「我只想確定你初吻的人，是真心愛你的。」或許我心裡的某塊地方告訴我，我還不夠愛你，是這樣吧。

　　跟你一起散步的感覺真好。

　　尤其是這一帶常常下雨，草地間總是藏著一些小生物，要是一不小心就會將牠們踩扁。下過雨的草地很美，天空又藍又清，站著時涼風吹過肌膚，這時就可以將手張開投入大自然的懷抱裡。雖然我們散步時，不會像情人說什麼甜言蜜語，也不會牽住彼此的手，但你可要知道我心裡有多快樂，這種享受可是人人都得不到的。

　　今天你又偷偷盯著我看了，怎麼？我的眼珠子又讓你想跳進來游泳了是嗎？每當你盯著我看時實在很明顯，我雖然不知所措表面上卻裝得鎮定無比，不曉得該怎麼辦，所以我突然把臉湊進你的時候嚇著了吧，真可愛。我決定等你決定要愛上我，或是你在我身上看見全世界那時候，散步時，你再來牽我的手吧。

　　能與你住在這種仙境絕地，再也幸福不過了。

　　親愛的，你的生活太拘束了。你很固執，什麼事都想把它做得完美，草常常要除，窗戶要擦，要完全透明，要自己在一天內看完一本書，出去散步或騎腳踏車，在天黑前一定要回到家，蛋一定煎到漂亮的形狀，要不然會難以下嚥，音樂音量一定要調到五，要不然會覺得CD壞了。你有沒有想過？讓草多長一天，會變成什麼樣子？窗戶沒有完全透明是什麼樣子，花更長的時間來看一本書會是什麼樣的享受？天黑前沒回家，會發生什麼事？蛋的形狀很醜，難道吃起來就會有臭水溝的味道嗎？以後我把音量調到六的時候，記得，別覺得彆扭。

　　不曉得你有沒有發現，我們所改變的禮拜五，都在做不一樣的事情。

　　剛才入睡前，你告訴我，你想買一台貨車到市區賣東西，我好想資助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沒有工作，更沒有一技之長，我想我天生就該當個窮傢伙，只能到處去偷竊的窮傢伙。希望你真的能遇見你的真命天女，和她好好過生活，我是認真這樣祝福你的。

　　這多幸福美滿，你一定想過了。等你事業有成，你要再交女朋友，你要再結一次婚，你要邀請我去你的婚禮，我要吃光婚禮派對上的所有食物，你要讓我看看你的小嬰兒，我會舉雙手贊成，我想看著你幸福美滿的樣子。

　　我可以躲在城市的某個角落，等著你來看見我。

　　我已經想好了，明天我們再舉辦一次烤肉派對吧，因為我偷偷買了唱片，就是我最愛Belle & Sebastian的《Fold Your Hands Child, You Walk Like a Peasant》這張唱片，別再問我錢從哪裡來的，是你以前給我的那些，在法蘭西家賺的超高薪水，我想在烤肉的時候放這張唱片，與你一起跳舞。

　　我要跳舞跳到天黑，我要吃烤肉吃到天黑，就算天暗了點又怎麼樣，別擔心那麼多，有我在你的世界會悄悄地發光。

　　後天我們再一起去散步，聊聊天，去看看小花小草，再去市區裡逛逛，我越來越喜歡市區了，那裡什麼人都有，生活風格也特別不一樣，不過最喜歡的還是與你的午後草地，還想與你一起在廚房學一道新的菜，拜託你，要耐心點教我喔。逛超商要結帳的時候，記得捉弄一下店員阿姨，問她今天吃飽了沒，她如果又紅著臉很害羞地說：「還沒啦。」這時我們就一如往常的說聲「謝謝。」拿起我們買的東西往外走吧。

　　好了，我的筆快沒水了。既然我睡不著覺，那我就去拿一筆錢回來給你吧。為你的小餐車做出小小的貢獻。

　　外面的風雪似乎越來越大了，昨天忘了看天氣預報，希望外面天氣狀況不要太差的好，我不敢上樓去關門窗，實在太膽小了，我仍會出門去，我總是說到做到，我正要出門去呢，還穿著夏天短褲，我很喜歡這條短褲，幾乎一整個夏天我都沒離開過它。

　　這些日曆紙可不能讓你輕易看到，我思考一下再決定要藏在哪裡好了。

　　巴納比，乖乖睡覺，好好夢見你心目中的那個紅花賊，等著我回來，再來舉辦烤肉派對吧。

　　別擔心那麼多，我一直都在你樓上的樓上，守護著你。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我愛你。

　　（什麼都不是的戴納　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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