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樓上樓上 (1)

　　嗨，小傢伙，在黑漆漆的夜裡，咬著手電筒拿著筆寫著字實在不是我的專長，我想你會了解。

　　在很久之前就偷了幾支筆（有墨水和沒墨水的）和一疊丟在回收場的日曆紙，當我一個人在家時，一天會花六個小時學習如何寫字，總希望有天真的能寫封信給你，你看看，我終於能像這樣好好寫封信給你了。

　　很抱歉，我將你的問題都回答是秘密，我從來就不談自己。我的話很少，也不願袒露自己任何一點心意，是個非常內斂的人，也是個冷酷的傢伙。我希望你別在意，因為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謝謝你願意將《紅花賊傳奇》送給我。我想說，你在送給你這本書的那個人眼中，你是珍藏品，你是萬中選一，我不曉得你知道知道，明不明白，但你願意送給我，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我深感榮幸。

　　我想要告訴你幾件事，你爺爺辛苦釀成的葡萄酒，我不是故意要偷的。我只是將它拿起來，仔細看看那漂亮的包裝而已，沒想到太大意，你叔叔和你父親就那麼走了進來，我來不及跑，也來不及躲起來。我仍記得你叔叔看見我的表情，那是一種愛恨交織的神情。我能想像他心上有多麼痛多麼難過，但我完全不在乎，我只在乎你願不願意拉著我的手，帶著我一起逃離這麼地方。

　　我對你叔叔感到抱歉萬分，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如此，我明白他有多麼愛我、也愛你，他用家人的方式愛著你，用情人的方式愛著我。我不恨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這是命運，只要是人，都會被自己命運所規定：規定你該擁有的，規定你該失去的，規定你該解脫的，規定你該承受的，規定你該恨的，規定你愛的。

　　然而，規定是：我會失去父母，你叔叔不是我愛的，我會成為賊，會恨著過去的某一人，然後解脫。規定是，我要來到這裡，遇見你。

　　我欣然接受這些規定，那麼你呢，你掙脫一切，選擇臣服於命運手中了呢？還是圍抗一切，選擇與命運奮戰到底。你不必對你叔叔感到歉疚，這些多餘的情緒，都由我來承受。

　　我只對你一個人好。

　　這輩子，我只對你一個人好。

　　我不像熱戀中的少女，不會放縱自己讓眼神洩漏秘密，也會學著克制自己，不在每個夜裡睜著眼睛望著睡沉的你，學會壓抑住你不經意碰到我手時混亂起的心跳。

　　我多麼想知道，你露出苦惱表情時在想些什麼。我不擅長表態，更不擅長追求，對我來說，不用漂亮的花園，不用整齊的草坪，能和你一起生活，一起躺在地毯上睡著，一起看著童話故事書，一切就已經足夠。

　　我不貪圖更多，只求生活能就這樣到白頭。

　　不曉得你記不記得，當我十九歲那年在電梯裡遇見你，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昏暗的世界終於亮了起來，你低著頭，不願再多看我一眼，年幼的你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你跑出電梯那個當下，我回過神來，才驚覺我的心早已被你偷走。

　　我很遺憾，你的婚禮我沒有參加，直到最後，你仍回到我身邊來，這就是命運。

　　我一直希望能多看一點你的笑臉，但你總是笑得如此收斂，我只能靠自己緊緊抓住那一瞬間。我老是調皮，老是惹你不開心，但我想，如果沒有我，你的生活會更無趣，跟我這個傢伙做朋友，對你來說大概也不構成損失吧。我總是把你家打掃得乾乾淨淨呢。

　　只是有時你擔心得太多了。

　　因為我不會斷送自己的性命，讓自己離開你。我一直都明白這點。不管到了哪天，你即將前往哪個地方，你離開我，我都無所謂，我都沒關係，我會在這裡等你，直到你回到我身邊。不回來也沒關係，只要你快樂，只要你幸福。

　　無論你愛上了誰，無論你將心交給了誰，我都無所謂，只要你幸福，一切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