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煞黑娜咒」與「一百加侖牛奶」
阿難尊者為釋迦牟尼弟子,眾稱「多聞第一」,記憶力超群,如今我墨薔淳闖關阿難智慧海,不知道會不會來個什麼記憶力大考驗,像背數字啊、記燈泡明滅順序諸如此類,保證準完蛋,我連研究所上課講義丟到哪都不記得。
坎位屬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目測由巨大鐵鍊渡過腳下流沙地,莫約一小時,我不是馬戲團走鋼索的男人,雖然自負平衡感尚佳,亦不敢冒失輕忽,任何變故都足以喪命或重傷。
嘗試跨出第一步,雙腿下盤踩在鐵鍊上有種踏實感,我精通古武術和奧玄幻術,非常肯定巨大鐵鍊不會半途鬆斷⋯⋯咦?你想問我:「怎麼你不常用術呢?」有點小尷尬,如果禽滑在此,包準他早笑彎腰,回答你:「這有什麼難理解的,使用『墨家十倡言之術』,可省去多少麻煩、減免多少皮肉罪,可惜咱家這位新任鉅子墨薔淳,其術時而靈驗、時而失靈。」身處二十ㄧ世紀,我個人覺得懂得組合電子產品和使用產品軟件,不爽誰就給他來給肉搜、駭一下毒,當個有見地的酸民,那才叫高。
拿出溜溜球扣在手掌,我打開雙臂,腳呈外八字,一步步走在巨大鐵鍊上,正常情況下不應該低頭看向流沙,否則容易失去平衡倒頭栽,然而經驗警訊告訴我還是稍微注意,提防有的沒的怪物巨爪出沙撓人。走至中段時,腳底鐵鍊突然微微左右搖晃,我心緊縮:「媽的,真來怪物啊。」轉望其他七條巨大鐵鍊,卻紋絲不動,正納悶時,鐵鍊忽又改為上下晃動,我略彎膝蓋,蹲低幾分以保持平衡。這情況下不消多說,定要發生某種遽變。
莫名暖風輕拂臉頰,襲入髮梢,風中傳遞濕潤潤的沙氣味,目光霧冉冉迷濛,娉婷的古剎尖閣亦逐漸模糊。你如愛冒險,這裡多的是──靠,當然不扮演文青來著,我直覺麻煩降臨,週遭風勢已混沙捲起,聚攏包圍,眼睛看不清楚前方。
倏忽,風勢增強若干倍,吹得整條巨大鐵鍊轉圈兒,我重心偏離、一個絆腳使身體浮飛起,虧我反應快極,拋出溜溜球旋住鐵鍊,驚險一秒。
越吹越烈,強風變成龍捲風暴,陰風怒號、沙雨如針,刺得我肌膚陣陣生疼,身體任風擺佈狂飛,頭下腳上、呈斜角四十五度,若非溜溜球之繩為純鋼拉絲煉製、出於巧匠的奪天工藝,恐怕我此時已然斷線風箏,被吹颳而去,死在哪處。
為抵抗暴風勁力,死命抓繞環扣的右掌,因鋼絲陷入肉中,滲出鮮血許多。血珠噴飛之勢,提醒了我,要不趕快回到巨大鐵鍊上,遠離暴風圈,再這麼離心力下去,手流血事小,就怕嵌肉過深、切骨斷掌,這右手必廢了。我學蝦子躬身彎曲,硬將雙臂、雙腿攏成平行,雙足一蹬,借力施力,使軀幹繞住鋼絲,擴大纏繞範圍,再鬆脫右手線圈,總算保住右掌。
練武之初,大凡太極、詠春諸類聞名全球的中國古武術,其基礎功必練「推手」,主防禦自保。我使出外推手,回收鋼線繞於手臂上,動作像極老婆婆用手肘收納散亂毛線模樣,終於開始縮短和鐵鍊間的距離,回到鐵鍊上。
我退化至人類原始型態,像隻初學爬樹的猴崽倒攀、緊抱鐵鍊,大口喘息。倘若剛剛過鐵鍊就用這種矬方法,不要自詡武術高手,非展臂走過,現在應該早進入古剎裡。
爬呀爬、爬再爬,我瞇著眼防吹沙走石,倒爬數十分鐘後,開始感受暴風圈減弱,再爬未多時,抵達古剎六樓。腰脊使力,我一招倒鉤掛,翻摔進「休門」內。
躺在漆黑空間的地板上,我無力地喘咳良久,才慢慢坐起。掏出雪蕈岩藻膏敷右掌傷口,再將T恤撕成條狀裹綁,實施基本治療。
門呢?我才發現休門竟消失了。開啟手機手電筒模式,四處照遍,方知冰砌古剎乃八角形型制,且──樓層和樓層間,果然無樓梯相通。雖說為冰砌,可不像時下建築流行法式,搞個強化玻璃透明穿透,可在百層樓高俯看腳下的浮雲飛鳥,然後腿軟自拍、PO網炫耀。地板、牆壁全白冰硬厚,無光可透,但並不寒冷。
牆緣每隔一米便有一冰雕燭臺,插著一根指粗白蠟燭。為節省手機電力以及取暖,必須把蠟燭都點燃,我身上沒打火機,思索了一會兒,才苦笑、自我解嘲:「哈,得當一回MacGyver。」MacGyver是我極喜愛的美國老影集中的男主角,用一把瑞士軍刀打遍天下無敵手,和我只用溜溜球力剋群怪,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我拔下蠟燭、摳落幾塊燭皮,再拔下一小撮自己的頭髮──真擔心年老後這塊頭皮會不會禿──把燭皮、頭髮放在方才撕開的T恤上,最後燭芯貼於其上,希望用溜溜球斜切敲擊,能摩擦致使靜電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