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府深宅大院,閨閣情事自然無人知曉,只一幫在京文人聽說明珠長公子將名為花間草堂的藏書閣易名通志堂,與崑山三徐一同編纂經解,出人出錢出地方,十足慷慨,很快在京師傳為美談。
如此這般,京師大雪當中送走康熙十四年,新年正月裡有朝鮮國使臣進獻冬至、元旦並萬壽節賀禮,康熙皇帝依例賜宴,並下旨撫遠大將軍中和殿大學士圖海於五日後率護軍啟程離京,張英奇再次領兵部尚書銜以督軍及中軍參贊名義隨行。曹寅尚未與成德和好,這日下值後便邀張英奇在安定門外酒宴,單獨給他餞行。
曹寅在天黑時分到了酒樓,讓勤行領進二樓一個包間,見張英奇已經坐在裡頭,靠在窗邊倚闌賞雪,便笑道:「對不住,我來晚了。」
張英奇卻打手勢要他別出聲,並頻頻指向窗外,曹寅會意,靠到窗邊一探頭,聽到隔壁琴音丁零,有人撥弄琴弦,又一個聲音笑道:「梅郎,你這模樣要讓那姓顧的見著,恐怕他逃不過你的掌心。」
曹寅聽這聲音有些熟悉,正側頭思索此人是誰,卻見張英奇打手勢「格爾芬」,登時一驚,還不及打手勢回應,便聽隔壁梅郎說道:「格爺當真要我勾引他,恐怕已經遲了,上回碰見,他說明珠聘他館孰,還送了個丫頭給他,名叫綠芳,桃花面貌,柳絮風情,如今他在那府裡住得可熱鬧。」又聽格爾芬笑道:「再熱鬧那是個女人,你是男人,滋味又不相同。」
曹寅聽隔壁琴聲零落,不久隱約聽見聲息曖昧,眉頭一蹙,索性探身到窗外,對隔壁朗聲說滿語道:「格爾芬,這樣好興致,與優伶在此尋歡作樂,也不怕人聽見?」
格爾芬本是放浪性子,正與梅郎卿卿我我,忽聽窗外有人發話,認出是曹寅,便回嘴道:「我當是誰這樣煞風景,原來是你。怎麼,聽說你與成德鬧翻,別是他不理你,鬧得你上火了,也想著落在梅郎身上找樂子?」
曹寅冷哼一聲,說道:「誰找樂子?我在這兒當差呢!回頭我見內務府總管海拉爾,將你尋花問柳光彩事蹟如實回報,看你與誰溫存去!」
格爾芬一怔,尚未答話,曹寅又道:「你倒有兩個心機,想藉著勾搭顧梁汾,又來暗算容若,可如今你在內務府當差,別忘了小爺我是內務府出身,領著密旨專辦密差,三天兩頭,總要在內務府吃兩盅茶,飲一壺酒,隨時能把你在泥淖裡埋了!你若要命,趁早打消念頭,離了顧梁汾,抱著梅郎愛上哪兒上哪兒,否則我告狀不算,還寫信給我吳丹哥哥,讓他抖出你僭用東珠一事,以你一家上下欺君為由,推辭親事,趁便連東宮一併鬧翻,看你家父子有幾個腦袋認罪!」
他一股腦撂下狠話,張英奇雖不懂滿語,卻聽出他恫嚇格爾芬,故意哈哈大笑說道:「過幾日我便要奉旨離京,不圖今日一醉還有甚意味?來人!有什麼好酒儘管上來!」
格爾芬被曹寅一席話說得心頭緊張,又聽出隔壁還有張英奇,頓時心下著惱,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帶著梅郎下樓會帳。曹寅靠在窗邊,半揭軟帘下望,見格爾芬在雪地上馬離去,回頭對張英奇嘆道:「容若那頭是非不斷,如今格爾芬要拿顧梁汾來暗算,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