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騎士異聞譚✎XVII.海莉
藤蔓像是知道怎麼將人放下最為安全，在將索羅從倒栽蔥姿勢轉正之後，才讓索羅腳尖觸地──或者説，踩在樹洞內更為合適。擁有魔法的世界充滿奇幻的色彩，這株巨樹的樹洞少說也有數十公尺高、甚至深的看不見盡頭。天然屏障一詞從一株樹便能看出端倪。穩住身軀站在樹洞之中，回頭去找出口的索羅這才發現樹洞被藤蔓迅速且嚴實地遮擋了起來──自己就這麼被關住了。
走向出口處摸了摸剛才捲了自己一身的藤蔓，文風不動的藤蔓沒有要打開出口的意思。這下可好，這裡絕對不是上課地點，卻已經出不去──老師會生氣的吧？莫葉也會受不了頻繁地出事的自己吧？但換個角度想，待在這裡反而很安全──至少，不用再擔心有人會因為靠近自己一公尺內而受傷。
不知光源從何而來的樹洞內溢著柔和的藍白點點圓光，足以讓人在昏暗的樹洞內辨認前方的路還有多少可以走。握上洛德給自己說很重要的那個祖母綠寶石，索羅抱持著說不定還有別的出入口可以出去的希望，鼓起勇氣在昏暗的樹洞內往前探索。
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實在很可怕，為了轉移注意力，索羅恍然地想著，自己好像還沒有問過洛德這塊寶石是什麼東西呢。走沒兩步，大概是終於開始適應樹洞內的環境，索羅聽見了輕淺而明確的均勻呼吸聲。這代表有其他人在這裡，說不定能請教對方該怎麼出去。只要小心地維持好一公尺的距離的話……環視四周試圖從照明微弱的樹洞內判斷呼吸聲的方向，卻在終於意識到呼吸聲的主人時僵硬在原地。
有「什麼」在睡覺，而且非常的巨大。蜷縮著睡覺的生物如果展開身軀，少說會有二十公尺吧。從長鬚與擁有肉角、以及收起翅膀的模樣，這生物似乎是──猛地，打盹中的生物睜開了有金色眼白的血紅眼眸。幾乎要與索羅身高一樣高的眼珠動也不動地盯著索羅瞧，看得後者不受控地後退了一步。確實自己被嚇了一跳，心底湧上的情感卻不是只有恐懼。
「龍……」呢喃出這個在幻想系列的作品中才會見到的單字，索羅直率地回視充滿神秘的古老生物。不知為何，總有種奇妙的似曾相識──
「午安，索羅大人。」還沒等索羅驚訝完，那只龍逕自開了口。
聲音相當耳熟。眨了眨雙眼，索羅大膽地做出了猜測。「卓根老師……？」
像是猜對答案的獎勵，原先還睜著巨眸的生物緩緩眨了下眼便逐漸縮小身軀──然後轉化成一名年邁的老人，正是基礎魔法課的授課老師卓根。他緩緩地朝索羅走來，在索羅內心因為一公尺魔咒而拉警報前便停下。
「聽大人喊老師真是久違了。」溫和慈祥地微笑，卓根伸手點了兩下，地上溢著的光點便開始上升、亮度也逐漸加強，不一會便清晰地照亮整個樹洞內的環境。「稍微有些懷念大人喊老夫姆拉特──現在提是強人所難了，請原諒老夫失禮。」他喃喃地自說自話，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的索羅只得愣愣地聽。卓根老師說話的對象很明顯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的某個誰。這感覺讓人不安。
「那個……卓根老師是、在跟誰……」總覺得不該問出口、卻又止不住想問的慾望，索羅剛說到一半，卓根便點了頭。
「請不用著急。」他沒有理會問句，僅是出聲安慰：「請靜候時機抵達之刻。」被這句摸不著頭緒、打啞謎似的句子堵住問話，索羅抿唇。還想再問些什麼時，卓根又開了口。「大人是來上生物課的吧？會在守林人所在的這裡出現，也就只有生物課了。」
像是相當習慣學生迷路，卓根再次輕點空氣，盤踞樹洞遮住出入口的藤蔓便開啟一條縫、透出些許陽光。「它們應是被大人身上的氣息吸引，才歡迎您來這午睡。」
聽出卓根指的是這些藤蔓，索羅眨了眨眼。剛才因為過度的緊張跟不安而沒有察覺──這個樹洞待起來真的挺舒服的，不難理解眼前的老人為何會在這午睡。而且，那些藤蔓雖然嚇人，但沒有弄傷自己半分。
「應當差不多開始上課了吧。老夫會安全地送您下去，請在抵達地面後、往看得見魔法學院的那條路走。」
「好的……謝謝您，卓根老師。」意外知道老師會跑來這裡午睡、還受到老師的幫助，索羅決定將這個可愛的小秘密藏進心底。踏上藤蔓、任由剛才捲自己上來的藤蔓再次攀上全身，索羅全然地相信卓根老師。
出了樹洞後才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離地面意外的遠，目測感覺就有十層樓的高度讓只有藤蔓支撐身軀的索羅不由得一凜。相信與恐懼從來都是兩回事。為了緩和情緒而開始深呼吸，索羅在第二次深呼吸時感受到一陣劇烈的搖晃與擦身而過的高熱──腰部以上的藤蔓全被毀了，看起來像是被燒斷──彷彿感受到疼痛，瑟縮了一下的藤蔓開始回捲，只剩下一兩根藤蔓還圈著索羅的腳踝不讓人墜落。
「我的天哪，快放開那孩子！」對著藤蔓尖叫的聲音，索羅從沒聽過，但在失去平衡倒栽蔥的半空中，索羅看見了發出尖叫的女性身旁是一臉著急的莫葉。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女性又朝這邊示威似射了一發火球，不偏不倚的擊中了剩下的藤蔓。失去支撐的身軀自高處開始下墜──
「索羅！」沒時間管其他的，看準索羅的位置莫葉便開始起步奔過去。
失墜感讓索羅的腦袋異常空白──天空在唱歌、風在跳舞；身體在擁抱世界、時間在緩慢地流動。溫柔拂過臉頰的什麼在耳邊輕輕開了口，索羅亦感到有什麼在牽引，不自覺跟著細語。
「縱橫天地、洞悉萬物之息……」混著藍色的美麗白光自掌心浮現，溫暖的熱流以掌心為起點包覆全身。「無禁之風。」雙掌像要給予誰擁抱、自然地向前伸出，踏著舞步的清風回應了自己。下墜的速度緩和、緩和──失去平衡的身姿只消一個轉身便如櫻花瓣落，輕盈且溫柔地點回地面。
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毫髮無傷的索羅脫力地癱坐於地。
◇◇◇
半空中的人一邊墜落一邊伸出手──還來不及判斷那是在求救還是想阻擋，溫柔的光芒便包覆住下墜的人，安然無恙的落地。沒有依靠魔杖、甚至根本不知道這人唸了什麼咒文。未曾想過同級生內會遇到這般特殊的同學，莫葉亦看愣了幾拍。他很清楚在魔法世界不使用魔杖便能施術代表著什麼，卻難以想像是在索羅身上發生──
唯有對魔法元素與理論知之甚透、或是天生便能與施展魔法所需的元素共生共存的超高段魔法師才能辦到，雛鳥般的索羅顯然並不符合這項要件。難道是洛德的小抄上有這種咒文？當時沒留意上面寫了什麼實在失策，但再怎麼說也──不，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沒受傷吧！」搶在老師前方停到索羅跟前一公尺避免老師無端被捲入意外，莫葉蹲了下來。聽見熟悉的呼喚而仰首的索羅正好與他齊平視線。
「應該、沒事……」一看就是還沒回神的表情，但沒有任何外傷──老實說剛才要是老師沒有出手攻擊，索羅應該是能平安垂降的。雖然很想開口告訴這堂課的女性教師，只是眼角餘光瞥見老師也在強忍一副要哭出來的不安，莫葉決定先閉上嘴。
「站得起來嗎？」他才一問，索羅便像彈簧般跳起，彷彿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踏實地回到地面。
「可、可以！」垂下視線的回答比剛才的「應該沒事」更為清晰，緊接著是索羅的道歉。「對不起……我迷路了。」
「沒事就好了。」莫葉也跟著起身。「老師，我們回去上課吧。」如果不是有那樣的危機，大概也看不到剛才索羅施展魔法的那一幕。說不定這個老是畏畏縮縮的室友，真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自然地將現場的指揮權交給老師，兩人這才與老師一同前往等候區，然後偕同班上的同學們與老師前往一棟木屋外，正式開始上課──
「這間木屋是守林人的住處，也是這片天然屏障內唯一一棟建築。」很快便整理好情緒的老師指著木屋盡責地開始介紹環境，專心聽課的索羅冷不防聽見有人從旁細聲喊了「喂」。轉過頭去，索羅對上的是一雙橄欖綠的眼。視線的主人是位少女，有著染了漸層的金紅髮，就像火炎。「你剛才跑哪了？」為了避免中斷老師的教學，少女算不上客氣的質問壓低了聲音。循聲轉向少女，莫葉本想插嘴，索羅卻只是眨了眨眼，像在確定彼此之間的距離不會再更靠近後才開口回應。
「那、那裡。」
見索羅伸手指自己一開始來的方向，得到答案的黑袍少女卻沒有放過同班同學的意思。「是嗎？還以為你打定主意要躲我們大家而不來上課了呢。」
才落下這句失禮的感想，少女身旁便有另一位女同學推了推她。「焰凰……」
「我知道啦。」規勸似的語調讓被喚作焰凰的少女撇撇嘴，轉開身回去聽老師講課。即使短暫卻被同班的人搭了話──對方的反應令索羅不知道剛才的回答究竟算不算合格，卻無從判斷。湧上心頭的情緒不至於想哭，比起不安更像是緊張。捂上心口悄悄深呼吸鎮定心神，索羅才安靜地繼續聽課。因為同學搭話而錯過了一部分的課程，索羅只記得老師說了守林人的木屋是在森林裡迷路時可以當作指標、以及可以求援的地方。大概因為是第一堂課，老師並沒有講太多森林的生物，而是帶大家繞了一圈守林人的木屋外可以走的路便下課──雖說只是繞一圈就因為範圍不小而花掉了不少時間。
下課後，講話不算客氣的少女焰凰也只是淡淡地睨了一眼索羅便往宿舍回去，走在她後方的幾個同學則是有和索羅點頭致意、也有對焰凰的態度苦笑的人。雖說保持了安全距離，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羅也只敢安靜地點頭回應。
「走了。」直到現場只剩下索羅跟莫葉，後者才開口。「今天也有練習吧？」
「啊……嗯。」回頭看看守林人的木屋，索羅跟上莫葉的腳步。
洛德提過今天要開始進行騎士戰的練習。練習會分成兩部分，差別在是否有著正規裝。在還沒有掌握騎士戰的練習前，洛德的指示是先從不著裝的練習開始。一面思考著洛德給的小抄上所有的咒文自己應該都記起來了，索羅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剛才墜落時唸的咒文好像有一部分就有出現在小抄上。根據洛德所言那是校長交給她的小抄，換句話說，校長她……
「兩位──這邊──」朝氣十足的喊聲截斷思緒，索羅抬眼便見到朝這裡用力揮手的洛德神采奕奕。騎士戰的訓練是比上魔法課程更加陌生的領域。弄不好的話，是不是有可能會像基礎實戰與治癒課那樣，還沒開始就迎來結束、然後再次被送去醫療中心？天馬行空的想像還在蔓延，洛德便笑嘻嘻地要索羅站到草坪中央。
「各位都還記得我們的騎士代表吧？誰想要當第一位與索羅對戰的練習對象呀？」拍賣會般聳動的氣氛讓找了位置坐下的莫葉不由得失笑。要不是自己並非騎士團的一員，恐怕會是第一個舉手的人。
「請、請讓我來！」令人出乎意料的，自告奮勇要當第一位的騎士是第三班班長海莉──與艾夏琳是為朋友、早上還一起向索羅兩人致歉的少女。不知是因為緊張或興奮，奮力舉起手的海莉雙頰染上了一層緋紅。
「喔？海莉很難得主動參與騎士戰的訓練呢，那就拜託你囉！」
被點名的海莉抿唇點了點頭，洛德的視線再次回到索羅臉上。「依照正規的騎士戰，開場時需要互報身份，自己是什麼學院、幾年級生、名字叫什麼這些都要報上才算數喔！另外，大會有規定不能夠施展禁術以免失去資格，所謂的禁術就是黑魔法、或者是直接取人性命的咒術。所以不用擔心，騎士戰鬧出人命的機率微乎其微──當然，也是會有遊走在規則邊緣、下手比較狠的那種對手，索羅也要注意避開被直擊喔。」
親切的提醒內容讓索羅不由得做了個深呼吸。見索羅沒有退縮的跡象，洛德續道：「另外，騎士戰所看重的除了各校的加油聲外，最主要的依然是在場上的騎士本身的魔法戰能力。騎士戰評判勝負跟名次只有兩種模式，一個是主動投降認輸、一個則是無法活動，大多數參賽者會以削弱對手為主。索羅是一年級、基礎實戰與治癒課又還沒上到正式的實戰，我想應該還沒有學到正規的騎士戰上會用的咒文，所以這些練習是為了要讓索羅學會怎麼躲別人的魔法──反擊的話，索羅到時在場上覺得好像有機會的時候就放手去試吧！小抄上的咒文都不會致人於死，不用擔心！」將規則跟評判方法解說完，洛德才指向楚彬。「有問題也可以在練習結束後請教去年的參賽者，今天先以躲開攻擊為主！」
「我、我明白了。」接收到洛德指示趕緊點頭，索羅怯怯地看向第三班班長。嬌小的少女跟身高144公分的露露差不多，海莉柔弱的模樣像是風吹就會倒。從袍內掏出的深色魔杖短得像根鼓棒，她向索羅一禮。
「亞薩奇爾魔法學園，修業學院七年級，海莉。」報上名號的同時，海莉舉起魔杖。「擅長水系魔法──是亞薩奇爾魔法騎士團第三班班長。」流暢的做完自我介紹，海莉凝視著黑髮藍瞳的索羅，示意換人開口。
「那、那個……亞薩奇爾、魔法學院、一年級……索羅？」接收到換自己報上名號的示意，索羅複誦完後覷了眼洛德，注意到隊員目光的洛德也以點頭表示這樣的自介是算數的。
待索羅也拿出據說是校長讓洛德轉交的魔杖後，洛德才高聲宣布開始。
「水流呀，匯集為十重咆哮奔流吧。」一聲落下，海莉高舉起短短的魔杖，杖尖竟凝出了騰空的水漩渦，並且越發膨脹──「十重水幕！」一揮魔杖，水龍捲像有自我意識開始朝索羅的方向襲去，一面從漩渦展開為布幕狀將人圈於中心，眼看就要包覆住無從逃脫的索羅──
「認真點，海莉！要用攻擊的魔法！攻擊的！」伸手指向海莉，洛德的神情相當認真。「不敢用全力的話現在就換人！」
「可、可是──」顯然沒想過會被糾正，海莉慌張地轉了圈魔杖，水幕立即收回成蓄勢待發的水龍捲。「一年級還沒有……」
「不用攻擊的魔法要怎麼學會辨認、怎麼躲？場上不會有考慮到索羅是一年級生就放水或讓出勝利的對手，現在不用攻擊型魔法讓索羅有機會練習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雖然讓索羅必須被迫學這些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大放厥詞的學姊，但撇除這點，她說的很對。盯著海莉的舉動，莫葉單手支著下巴沈默觀戰。「我……我明白了。」回應的毫無底氣，海莉只敢凝眉，她將視線捎往索羅，而後者反常地沒有退縮、回視海莉的視線直率而明確──再次在心底複習起小抄上的咒文，索羅盯著水龍捲──已經因為自己的那種體質而讓校方非得派自己出賽不可了，說什麼都必須要在練習時努力一點、派上用場才行。要帶領亞薩奇爾拿到冠軍，這項任務相當艱鉅。如果要說真心話，索羅亦認為那是天方夜譚。但這跟做不做是兩回事。
「請、請做好覺悟！」隨著這句宣告，聲音沒什麼底氣的海莉再次舉起魔杖。「十重水流，化為巨瀑吞噬眼前一切捲入深海──」她揮出魔杖，同時用力閉上了眼睛。「洪嘯！」兇猛翻騰的惡浪攀上高空只待墜下，那勢頭憑本能就能理解這水瀑異常兇猛。被那片瀑布打到，不要說疼痛，當場皮開肉綻亦不足為奇──莫葉站了起來。在海莉施招的同時，他看見洛德挪了一步。是要隨時應付接下來的狀況、或者是其他考量？海莉大概是基於恐懼而閉眼扔出魔法的，難道會波及場外……
襲來的水流像在提醒自己要開口。望著清澈幾能見底的自然之力，索羅捏緊了魔杖。「縱橫天地、洞悉萬物之息……」幾乎抑制不住顫抖，仰首看著水瀑的索羅只覺意識逐漸空白，連自己的聲音都渺遠不清、彷彿浸於水底──「驅散不祥之氣吧。」像是憶起本來就會的單字、又像已經背得滾瓜爛熟，口中呢喃咒文的索羅順著魔杖牽引的方向輕輕揮出。
「亂息。」
以喊出咒語之人為中心匯聚出的暖流之風迎上水瀑，彷彿邀請水龍捲一同共舞、靈巧地與巨瀑融為一體──無形暖風扣上的水瀑就這麼在墜落前，化為最溫柔的太陽雨拂過大地──似是受到反彈，魔法被化解的海莉在巨瀑失去威力的瞬間一歪身子便不支軟倒，在她身後的艾夏琳跟洛德接個正著。
「海莉！」
「嗚……大人……艾夏琳……」軟語細喃不成調的句子，洛德立刻下令讓艾夏琳跟海莉班上的成員們攙她到一旁休息。
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什麼禍，索羅縮起身子等待挨罵──魔法究竟能怎麼用，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明白。剛才那樣的魔法攻擊力是在大小哪種範圍，只從結果來看根本無法判斷。而且剛才的咒文，沒有一句像是攻擊的指令……
「第一戰，索羅獲勝！三分內完成，這絕對會加分！」沒有解說、沒有責難、也沒有驚訝。洛德學姊像是一直在等這一刻，而騎士團的眾人似是被超出預想的結果震懾，全場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凝視向索羅，後者的注意力則是在跟露露身材差不多嬌小的海莉身上──察覺到索羅的視線，艾夏琳抬頭迎上那對不安的藍瞳，頷首表示不需擔心。「沒事的，海莉沒有受傷──只是因為施放的魔法一口氣被全數中和掉，身體承受不住那股反作用力才會這樣。稍微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對、對不起……」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不至於失禮，自知是害人必須下場的始作俑者，索羅選擇了道歉。
「那麼！離結束還有一段時間，誰想當第二位？」沒有讓索羅喘息的時間，洛德的下一句緊接而來。就像在等洛德說這句話，楚彬大方地上前。
「我來。」他從紫袍內摸出本應裝備在正規裝上的配劍，穩穩地走到場中央。「就當是感謝你們為了楓挺身而出。」
「你要用劍嗎？」揚起一道眉的洛德顯然並不喜歡這主意，她的視線落在跟著楚彬之後也站起身的楚楓。「在魔法戰為主的比賽，即使有人用劍也是少數。就算是為了練習，這進度是不是還太早了點？」
「總是要多方嘗試嘛。而且──戰場上不會有考慮這些的敵人，對吧？」不疾不徐地應了洛德，楚彬跟想上前一同迎戰的妹妹楚楓借了她的那把劍。「這只是練習，楓。我不會有事的，楓只要好好坐著施展障壁就行。」
「明白了，楚彬哥哥。」被婉拒的少女垂下視線後重新坐回草地上，似是習慣了楚楓以楚彬為中心活動的模式，騎士團的人們並沒有特別理會。
借過劍後，楚彬將楚楓的劍轉拋給索羅──伸手接劍的索羅視線無措地在劍身跟楚彬臉上來回了兩趟。看出見習生不知道該怎麼用劍，楚彬笑了笑便舉起自己的武器，拔劍出鞘。「首先是深呼吸──再來，用最舒服的姿勢站好。」一邊提示索羅，楚彬點頭示意索羅參考自己的站姿。「穩住重心，然後──要上囉。」
「咦？」還來不及做出回應，楚彬便舉劍踏著碎步逼近。意識到威脅，索羅本能般舉劍格擋，硬是將楚彬的奇襲防了下來。「反應不錯。」給予讚賞的同時也沒有停下進攻，楚彬再次迴身祭來下一擊──依然是下意識做出反應，思考跟上動作前，索羅便已經舉劍格開楚彬的攻擊──假如不是因為一公尺魔咒的體質對這人沒有用，索羅自知此刻的自己大概已經哭了──雖然現在就很想哭。
即使第一次拿劍就有擋下攻擊的新手運，但在新手運用完大概就會被楚彬的劍刺死。這種事好可怕。而且楚彬好像越來越快……即使出於恐懼想喊停卻喊不出口，第四班班長刺向這裡的劍呼嘯著銳利的風聲，沒有任何一分容納多餘思考的時間。沈浸於思考逐漸破碎到發白的訝異之中，索羅只能被迫不斷重複接招跟躲招──
「好……厲害……」先道出感想的是同班的露露。她微張口緊盯著索羅，出神的模樣讓洛德忍不住嘴角上揚。
「發現了嗎，露露？」
「嗯，楚彬的動作一直在加快，可是索羅都跟上、還接下來了──」
「沒錯，那名騎士的實力深不可測。」滿意的目光跟著落在索羅身上，洛德彷彿在透露當初為何指名索羅出戰。「好好練習出實力對決的話，就算是軍人出身的尚坦老師也無法輕易戰勝呢。」
話還未竟，銳利的金屬碰撞聲響起，擊落索羅手中武器的楚彬劍尖直指失去招架之力的對手。「還不錯，但是是我贏了。」理所當然地宣佈自己勝利，楚彬放下了劍。「怎麼樣，洛德？這示範還及格嗎？」
「不愧是每天都有在練習，劍術進步很多呢。」回答問題前，洛德便先下了評語。得到回饋的楚彬笑了笑。
「也是，雖然是練習但是像在欺負一年級呢。果然要進行練習賽之前，先找會用劍的人示範一次讓人觀摩比較恰當吧？」毫無緊張感的討論讓索羅忍不住順著話題，覷了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起身的莫葉──「喔？索羅有人選嗎？」敏銳地捕捉到索羅飄移的視線，楚彬跟著看向站直身子盯著這邊瞧的少年。察覺到目光的莫葉無所畏懼地與之對視，曾與莫葉同組的黎恩在此時開了口。
「這位的實力相當不錯，示範的話可以找他。」
「這樣好嗎？」得到聲援的莫葉似笑非笑地聳肩，「要是你們因為這樣出賽時少了一個班長怎麼辦？」
「那就由你補上空缺吧？」對男性陣的討論一語不發的洛德突兀地介入，讓才想說話的楚彬跟黎恩雙雙停下──他們很清楚洛德的話語帶著多少認真的成分。已經開了口的楚彬自知騎虎難下，卻還是氣定神閒地讓索羅把劍拋回，然後轉扔給走進場內的莫葉。後者輕鬆地接過武器，掂了掂重量跟形狀後便架好站姿，游刃有餘的態度讓索羅不由得緊張起來。
莫葉是討厭鍊金術師的人。就算是中午因為妹妹的事向他道謝過的楚彬，曾經制伏他的屈辱恐怕也沒有這麼簡單就能化解。雖說這是示範賽，兩人打到你死我活的可能性也不為零……
「無論如何不能出手喔，楓。」再次叮囑觀戰的第五班班長，楚彬這才面向來勢洶洶的莫葉。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