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抉擇 第七章 當共犯還是告密者 (1)

和朋友在公司附近吃過晚飯。章伊凡想到，有一包東西還留在辦公室，就折回去拿。

辦公室的燈都熄了，只剩總經理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伊凡走到咖啡區，可以聽到羅傑哈講電話的聲音，他用法語交談著。然後她聽到自己的名字，伊凡停下腳步。

「伊凡對台中案和教育訓練不是很舒服。」

「。。。。。。。」

「不，我不認為她會做吹哨者。」

「。。。。。。。」

「但如果能用境外公司來簽這合約，可減少許多風險，畢竟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

「把她調到新加坡一年，也許是個好主意，我先探探她的意願。」

「。。。。。。。。。」

他開始談其他的事情。伊凡擔心被羅傑哈看到，決定不回自己的辦公室，直接離開。

回家的路上，伊凡想，傑哈怎麼判定她不會當告密者? 因為她不夠憤怒，還是她就是一個懦弱的人。

她記得大學剛畢業，進入會計師事務所當查帳員。第一個主管告訴他們的一段話。她說，「你們出去查帳，也許會看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不要被你們的熱血和正義感沖昏頭。在社會上工作，要先保護好自己，小蝦米對抗大鯨魚，通常是失敗的。」

那天，羅傑哈直接和她討論減少風險的問題。也就是說，為了取得那個大案子，他已經決定接受那官員的索賄，這事已經沒有轉圜。但這是內控問題，身為財務長，她如何都脫不了干係。她已經要被迫做一個共犯。

章伊凡無法入睡。她乾脆起身，坐書桌前，習慣性地為自己的狀況作分析。她寫下了四個選項: 1. 配合 2. 告發 3. 勸退 4. 走人。

選項1，她配合羅傑哈的想法，用賄賂取得這筆大工程單。想辦法在帳上銷掉這筆金額。這樣他們達成年度目標。她和羅傑哈成為合作無間的工作夥伴。明年底，她會領到一筆豐厚的年終獎金，可是她的彩色人生從此變黑白。

這是個她完全不能接受的選項。章伊凡覺得頭痛欲裂，從抽屜裡拿了一顆普拿疼，跟著溫開水吞下去。

選項2，配合傑哈的要求，同時收集證據，向有關單位告發，扳倒那個混蛋官員，但法達的業務總監布諾劉和總經理羅傑哈也難逃制裁吧。

章伊凡反省自己的個性，從小在學校，雖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但若見不公之事，或見其他同學遭受霸凌，她總是屬於沉默的一群。為正義出頭，好像不在她的基因中。

章伊凡明白自己懦弱的一面，雖然她痛恨那些蟑螂敗類，但她也沒辦法演女超人，大膽揭弊或做吹哨者。想到讓羅傑哈看出她的這個弱點，章伊凡心裡有點生氣。

但從另一個角度想，章伊凡想到”小蝦米對抗大鯨魚，通常是失敗的”。是啊，這不關懦弱與否，這是勝算的問題。即使她收集了足夠的證據，交給有關單位，又怎能確定那貪官沒有安插眼線破壞證據，或買通檢警，直接吃案。

再說，法達公司也是一個大問題，如果他們合作檢警，揪出索賄者，他們在台灣也不用混了。

更有可能的結果是，法達矢口否認參與賄賂，把章伊凡打成有怨氣的員工，惡意嫁禍公司。世界五百大企業，可以聘請最厲害的律師，把白的說成黑的。輕易把告密者踩碎。

想到此，章伊凡嚇出一身冷汗。

她拿出筆，用力把選項1 和2 刪掉。

「不可不自量力。」。她對自己說。

2022-01-24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