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2/13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第三章 是「免疫」還是「志不在此?」

第二天的行程仍是滿滿。
一早出發, 但見曼哈頓到處掛著NY春季服裝週的各式布條, 果然NY 服裝秀是一年一度的 NY 盛事。 雖然仍然沒有下雪, 但地面上的排氣口仍大縷大縷地冒著白煙。 聖芬注意到巨大的油灌車還要進入特定地區灌燃油。一問之下才知道, 每到冬季,每棟摩天大樓都要靠這樣的大油車才能有足夠的燃油取暖。
今天這一家服飾公司也是屬於新潮派。
大伙兒湧入會場, 卻見已有不同單位的幾組人在現場;有的似乎在看管服裝鞋子;有的又似乎在安排模特兒; 一位西洋男士在與絲彩堂的一位成員溝通不順時,突然轉向正在以中英文為 Daniel講解的聖芬,
「Can you tell me when we can get started the hair dressing? ( 可否請你告訴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做頭髮?;)
聖芬有些詫異, 想必來人一定以為她也是絲彩堂 的人了。
「I believe we may start any time, but I have to check with….」(我想很快就會開始,但是讓我先確認一下….)
聖芬正以流暢的英語與來人應對, 並打算與Fuzitsu查問時,木村小姐氣勢洶洶的插了進來,「I am the person in charge. ( 我是負責人!)」順勢還給了聖芬一個「多事」的眼色。 聖芬之所以回答來人完全是出於禮貌, 沒想到竟惹來日本小姐的醋意, 不免暗暗告誡自己要「低調, 再低調」。
Fuzitsu遠遠瞧見了這一幕,暗暗記下台灣女子的應變態度; 心想, 一般年輕女子的反應都不會這麼低調, 即使是傳統柔順慣了的日本女性, 一旦事業有成,像木村小姐, 都不會太忍氣吞聲, 更何況,以他的經驗, 日本以外的女性更是往往得理不饒人。 為什麼那個台灣翻譯可以這麼處之泰然? 她那不施粉脂的臉上並沒有歷經滄桑的痕跡呀?他心中的問號更多了。
若是年輕十歲,聖芬對於木村的盛氣凌人可能會以一兩句諷刺的言語反擊回去,反正聽得懂諷刺性英語的沒幾人, 她大可不必擔心別人會對她不利;但是如今的她,似乎那股年輕的「火氣」已經點不起來了,也沒有力氣去點了。 看木村還是30來歲的幹練女子,又聽說她在 NY待過好多年, 這就難怪了。 待過美國的女子那一個不變得又兇又狠? 完全是被大環境欺侮怕了, 被逼出來的! 看她眼眶中泛出血絲, 直覺她已被工作累壞了。想到這兒,聖芬當然不會把她的不禮貌放在心上, 想想他們那一組昨天一定累垮了; 而Fuzitsu今早(或自昨晚開始)還在外面遊蕩,不免讓她調頭去看Fuzitsu 的神態;而這一望, 正撞見Fuzitsu 也正以研判的神色在望著她, 兩人心照不宣。 看看Fuzitsu強打著精神,但心思已經神遊的表情, 聖芬不禁覺得還是自己這份自由自在的翻譯工作輕鬆得多。
木村與洋人溝通完畢, 大夥兒又開始忙碌起來。這會兒許多年輕模特兒當著眾人就開始換衣服, 一絲不掛的情況讓幾位新手看得目不轉睛。聖芬早聽說幕後的 模特兒都是當場脫得精光,而且不穿內衣──以免破壞服裝的線條美; 所以她是不會大驚小怪的; 但她仍然好奇地看著模特兒俐落的身手及緊湊的走秀。
「別讓你的人嚇到了….」突然間,Fuzitsu湊在她耳朵邊用英文低聲提醒 ( 想必是不願意讓那些洋人聽到他的話。)
聖芬沒料到有人會湊的這麼近,嚇得幾乎跳了起來, 這才看到 Daniel 看著幾位裸女,下巴都似要掉了下來。
「喔, 謝謝你提醒。」聖芬應著, 卻不知該不該去拉Daniel一把; 不過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Fuzitsu 一眼。
「我免疫 !」Fuzitsu 看了一眼聖芬的眼神就機伶的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俏皮的眨了眨眼,「每年春秋都要來一回。」
聖芬本來就不打算問出口,現在被他反將一軍, 更覺無話可接, 只是心頭納悶: 是「免疫」還是「志不在此?」
好不容易十幾位模特兒走了兩遍秀, 終於完成了這間服裝展的工作, Fuzitsu再次發號司令:
「現在解散!跟昨天一樣, 上野,淺野跟我,本田與台灣小組回住所,晚上我們聚餐, 先在大廳碰面!」
「意思是我們下午沒工作了?」聖芬急急地與本田確認,而後者也不確定地點點頭,看來,本田與 Daniel 都被Fuzitsu「淘汰」了。
但是台灣設計師難得有機會參加NY時尚盛會, 儘管Daniel 的表現不值一提,但有機會多學多看才是來 NY一趟的目的, 不是嗎?雖然看見另一組人已經行色匆匆, 聖芬仍鼓起勇氣, 一邊把一早買好的三明治拿出來, 一邊湊近Fuzitsu 身邊──木村小姐再次給了她一個大白眼──但聖芬仍執意問道:
「Fuzitsu先生, Daniel是新手,但學習意願還是很強的, 可以讓他下午也跟著你們嗎?」
Fuzitsu正忙著收拾散了一桌子的工具, 突然聽到一連串輕聲但堅定的話語,有點訝異。 他望了望遠遠站在一邊心思不屬的 Daniel, 再看看聖芬誠摯的眼神,多少有些奇怪這個區區翻譯幹嘛這麼積極?但他沒露聲色。
「……不必了!….」 Fuzitsu隨後即把焦點轉移到聖芬手中的食物,挑了挑眉,帶點兒詢問又挑釁的眼神,「不過,….」他嘴角一提,「……這些可以留下。」隨即從聖芬手中接過三明治。
聖芬對於這種美式「不給情面」的回應有些訝異,畢竟, 日本人的習性多半是客氣而有禮的; 不過, Fuzitsu顯然不能算是「日本人」。 當然, 聖芬也不便再堅持; 更何況, Daniel 根本沒有請她去代為要求。
「晚上6:00, Lobby 見。」Fuzitsu說完, 對她客氣地笑笑,便揚長而去。聖芬只好帶著Daniel 及本田坐計程車回住處。「這樣也好,」她心裡想,「偷個浮生半日閒.」她正好趁下午去中央公園走一遭,再打 1, 2個電話給久違了的一些朋友。
晚上聚餐的氣氛很熱鬧。 十幾個人聚在一間義式Pizza店,叫了不少美食, 很多人點了酒,畢竟明天大家就要打道回府了, 但聖芬注意到Fuzitsu 卻是礦泉水一瓶; 直到十點過後,大夥兒都酒酣耳熱了, 他仍是十分警醒, 只與木村小姐在嘈雜的餐廳交頭接耳了一陣; 不過, 看來仍是談的公事,因為, 至少木村疲憊的臉上已經沒有辦法擠出她慣有的世故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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