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Salve. 撫慰
鄭號錫有個怪癖。
大概從交第一任女朋友就隱約察覺了。無論遭遇什麼煩心事,唯有性才能讓他徹底放鬆、感到安心──且必須是在沙發上,非沙發不行,不是沙發就沒勁。
但這種方式是逃避且效果短暫的,偶爾的情趣倒還好,地點被限制了就顯得枯燥。
無論是布沙發或皮沙發,汗水沾黏其上、空間又不大,總歸不比床舒服。
說來好笑,幾任女朋友竟然都是因為這個分手的。
……後來,他開始嘗試更為速食的純肉愛情。無論是男是女,反正兩人目的明確,也不用磨合著過日子,把需求攤開說清楚再稍微培養下默契,幸運的話就能一拍即合。
頻繁換人、遇上沒默契的『隊友』便會掃興……他累了,也疲於應付那些對他怪癖的好奇。
──跟個機器人做都比較好。起碼只需要滿足自己,聽話、又不會有那麼多問題。
然後他找到了閔玧其。
閔玧其,黑髮白皮,小小的眼睛、微肉的臉,笑起來眼睛瞇瞇的還會露出粉色的牙齦很可愛;體型嬌小瘦瘦弱弱,他好幾次都怕自己那富含肌肉與精力的軀體把他給掰斷。
幸好,閔玧其沒他想得脆弱……或者說忍耐力比他想得好。
他很乖,一句怨言也沒有,除了酥啞醉人的悶哼、低吟,基本上連話也不說。
醉了般的嗓音、總是冷靜的表情,脖頸的線條、鎖骨、纖細的腿、白皙的皮膚……閔玧其的一切都是那麼誘人,比過去他所遇過的男男女女還要誘人。他為他著迷,而閔玧其理所當然該為他著迷。
他把閔玧其養在沙發裡。
他喜歡讓他環住他的頸子,喜歡在他的耳鬢廝磨,喜歡用手指壓住他的舌根,欣賞那迷濛的眸子……他喜歡他濡濕的穴口,喜歡那雙腿只為他敞開、在他的腰上夾緊,喜歡拍打那緊緻的屁股,惡趣味地逼迫他主動迎合。
他在那白皙的頸子上繫了漂亮的黑絲帶,不定期變換樣式:有時是乾淨的緞面,有時是薄紗,有的帶有蕾絲──沉重的項圈會讓他有罪惡感,他還是人。
有時一激動,他會扯著那條絲帶將他猛地拉起、咬上他的唇,吸吮在嘴裡漫開的血腥味;完事後解開絲帶,心疼地落下一個個吻,掩蓋蛇般纏繞其上的勒痕。
他會抱他去浴室,溫柔地清洗身子再安頓回沙發上,自己回臥室睡。
然後隔天早晨,他會早起做兩份早餐,萬年的吐司夾蛋加培根、配上一杯熱美式。他會放一份在客廳的茶几上,自己在餐桌邊坐下,一邊緊盯手機裡的財經新聞囫圇下嚥,看了眼時間倒掉喝不完的咖啡,臨走前伸手替閔玧其梳理亂翹的髮絲、在頭上落下一吻,提著公事包笑著道別。
只要是閔玧其清醒的時候,他的目光只會在鄭號錫身上。
他承受他的一切,包括頻繁激烈的性愛,扭曲肢體順從配合,在對方抱著自己痛哭、傾訴所有委屈和傷口時抱住人、輕輕順著他的背,一雙眼裡只有溫柔,用微笑包容他的脆弱。
鄭號錫知道他會乖巧地坐在沙發,遠遠地看他吃早餐,直到他把杯盤都放到水槽裡、走向沙發摸摸他的頭落下一吻,他會靦腆地笑著目送他離開。
鄭號錫沒注意過閔玧其的早餐是否涼了,也肯定涼了。當他回到家,無論幾點,他打開室內的燈,就會看到閔玧其露出微笑、坐在沙發上等他……茶几是乾淨的,洗碗槽也是乾淨的。
比貓還安靜,比狗還順從。
他不用帶他散步、不用陪他玩,不用在意他會不會無聊、無須清理大小便。
──就像個機器人。
不用充電的機器人。
鄭號錫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當然他有時候會想,閔玧其整天待在家裡做什麼呢?如果真的只是坐在沙發上等……這樣的生活未免太無聊了,是他一定受不了。
但他還是沒告訴對方可以在家做些什麼,例如看電視、看書、用電腦……即使他覺得如果沒特別允許的話閔玧其是不會去做的,就算允許了大概也不會做……或許要命令他才行。
就像個機器人。
他沒見過閔玧其有自己的情緒,起伏最激烈當屬他銷魂的那一刻。
他也沒聽過閔玧其有任何要求。
在這座兩房兩衛、含吧台的開放系統式廚房、附浴缸及免治馬桶的高級衛浴、無線遙控熱水器、進口滾筒洗衣機、智慧空調、智能感應鎖、低調奢華裝潢的社區型豪宅裡──他鄭號錫就是世界的主,是太陽、是神、是皇。而閔玧其會竭盡所能、聽話乖順,只做讓他滿意的事。
──唯一一次例外,應該是那天早晨。
帶底下的人趕完一個大案子,一夥人拱著他去唱歌慶祝,然後在包廂玩過了頭,一群男女參半藉著酒意玩起遊戲……散場後幾個下屬又拉著他去了酒店,直說要介紹優質貨色給他以報領導之恩,他笑著推拒卻也抓不穩自己的步子──一番渾渾噩噩隔天醒來是在飯店床上,身上到處都是吻痕。
他渾身酒氣、頭痛欲裂,旁邊枕頭凹陷處有張名片躺在那兒,上面印著乾掉的紅唇。
或許是空氣太悶,或許是宿醉……他當下竟只想吐。
竟然是在床上而不是在沙發裡──對鄭號錫來說,這就叫失控脫序。
他不在意前一晚發生了什麼。即便在下屬面前對一個酒店女意亂情迷,隔天出現在公司,他還是那個風度翩翩、受人敬重的鄭總經理。
跟公司請了假後簡單梳洗,瞥了眼手機跳出來的消費帳單,檢查是否有遺落物就匆匆返家。
他需要那張沙發,他需要閔玧其。
白晝的痕跡輕巧地踩過半個客廳。他沒有開燈,公事包往大理石電視牆邊櫃子一放,徑直走向沙發上的那張睡臉。
閔玧其在鬆軟的羽絨被裡動了動,緩緩睜開的眼睛還有些惺忪。他花了點時間將視焦聚集在鄭號錫的臉上,背光的他五官藏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他皺皺鼻子嗅了嗅,認出他身上有不尋常的味道,也認出鄭號錫的需要。
他緩緩撐起身子,靜靜抱住人,手在後腦勺溫柔地一撫一撫。
他還有些睏,充斥鼻間的陌生香水漸漸將他刺醒。
鄭號錫猛地將他壓在沙發裡,焦躁地踢開被子跨坐上去,他扯開領帶與扣子──那東西跟纏在他身上的女人香水一樣,勒得他喉結發緊──一手探向閔玧其的腰側掐著、一手狠狠地按著他的肩,傾身落下粗暴的吻。
他的舌頭霸道撕扯人的,幾度擦到了牙齒。他散發出來的每一分狂躁將對方的氣息碎成了片、貪婪地捲入嘴裡和鼻間──閔玧其的氣味淡淡的、香香的,那是他特地為他準備的Miller Harris Rhubarb & Peony沐浴膠,佛手柑、黑醋栗、玫瑰、天竺葵、伯爵茶與麝香……只要湊上前去輕嗅一口,它的溫暖柔膩便會經由鼻間,柔潤地沁入心脾,就如同人類最能放鬆、得以赤裸身心的空間──臥室──這香氣能轉瞬將人的武裝化去、放鬆地徜徉於頃刻安眠,像是墜入香甜醉人的酒裡。
唇舌激烈交纏的口水聲格外響亮。兩人的體溫隨著掠奪氧氣的動作變得燥熱,鄭號錫的手恣意地探著,在凝脂般的肌膚上掐下一道道紅痕;他往坐墊縫隙摸出了潤滑擠了一把,再次伸進褲子裡捏著人的臀瓣,兩指扳開快速揉開穴口直接伸了進去,惹得舌頭被捉住的閔玧其皺眉一陣悶哼。
他的手指在花徑中攪動、努力在肉壁之間撐出一條路──像是盜匪,事先頂著月色在花叢中開路,好在作案時劫走埋藏在花園中的祕寶、遠走高飛。
待兩根手指可以順暢滑動且有餘力將穴口撐開,繼而放入第三根……享受著懷裡人的嚶嚀,好不容易分開的嘴牽出曖昧的銀絲掛在那兒,使那對微噘的唇更顯淫穢。鄭號錫欣賞了會對方失神、大口喘氣的樣子,便一把將褲子扯下、掀開上衣轉而攻擊胸前粉嫩。
他在他身上咬出一個個印子──像前一晚那女人在自己身上吻的那樣。他親向脖頸時才發現那裡空虛許多,後仰使人的下顎和白淨的頸子連成一條好看的線,致命勾人──但是太乾淨了。閔玧其脖子上的黑絲帶不見了……他瞬間感到惱怒,懲罰性地在鎖骨處吮咬出一條鍊子,像是初熟的莓果,可口鮮嫩。
閔玧其看著他,這個徹底擁有他的男人,此刻有著不屬於他的味道、還有別人的印子。他不知道充斥胸膛的悲傷是否屬於自己,他感到困惑,因為眼前的男人明明才在女人的懷裡享受過歡愉,此刻卻像地盤被侵占落荒而逃、狼狽卻暴怒的猛獅。
鄭號錫覺得閔玧其眼中的迷茫似乎不屬於他,這同樣讓他惱怒。
──他的閔玧其,似乎有了自己的情緒。
他靠近他,冷冷地下達指令。
「吻我。瘋狂地吻我。」
「你要狠狠地蓋掉這些印子。」
閔玧其看著他眼中的嫌惡發愣,然後他懂了。
他順從地上前、主動環住鄭號錫的腰,對準一個個紅印開始吸吮。
他就像平常一樣,只待在他開口允許的範圍之內,永遠不超過那條線。
他溫柔地親吻,發現這樣不夠,然後緩緩加重力道吸吮、啃咬……直到那印子又擴大了點甚至泛著青紫,才不捨地舔舐。
鄭號錫把人抱起坐在自己身上、往後一躺,看著天花板靜靜感受閔玧其的主動。
他想像昨晚那場他不記得的翻雲覆雨,想像伏在自己身上的柔軟身軀是閔玧其。他想像他倆在飯店的床上暴雨式地擁吻,不斷變換姿勢翻攪體內的巨浪,最後牽著手沉沉睡去,醒來時閔玧其走了,留下名字和他的唇印……
……不對。不對!
全都不對。
他身上的氣味不是閔玧其的,更不是他自己的。他身上通常只有兩種味道,一是DIOR HOMME淡香水,香根草、荳蔻、鳶尾花交織的略微辛辣的低調優雅,細緻低調、充滿深度;二是Molton Brown沐浴乳,木質、皮革、淡淡柑橘味與煙草──一如他的形象,低調的紳士、高雅的菁英,從服裝、配件、每一個步伐到弧度剛好的微笑,梨渦使他的面具變得更加柔和,他是溫文儒雅、外貌和能力皆出眾的成功人士,有風度、舉止合宜,即便走過花叢也是片葉不沾身,步伐清爽得就像拂過山林的微風。
這場想像裡,與他做愛的那個影子所作所為一點也不像閔玧其。
他們做的地點不是沙發,不是家裡;留下吻痕和唇印的不是閔玧其。
而且,閔玧其不會離開,他會永遠待在那裡,直視他的眼睛。
閔玧其差不多把鄭號錫身上的印子都吻遍了。
他的唇碰到的是鄭號錫的身體,卻像覆上另一個人的紅唇。
他努力蓋過那些陌生的烙印,有些笨拙地嘗試未嘗試過的事;他想攝入鄭號錫的味道,聞到的卻是另一個人。
他像平常那樣,無視自己的窒息感與不適,主動迎合眼前這個人。
鄭號錫看著完成任務停下來的閔玧其,在他眼裡發現了水氣。
莫名惱怒。還很焦躁。
剛才吻閔玧其才得以舒緩的頭痛,又開始發作了。
這份焦躁要用沙發上的性愛來排解,只能這麼做。
而且必須是跟閔玧其。
「吻我。」
他點點自己的唇,再次下令。
閔玧其緩緩靠近、而他等不及,暴力地按著對方的後頸、感受猛烈的撞擊。
他等著閔玧其主動用他的溫柔向他索取,他倨傲地回應首肯,卻等不到對方的踰矩──他的內心泛起一陣輕蔑。很快地,他又掀起猛烈攻勢、激進地反攻。
不夠。
還不夠。
他粗暴地索取,恨不得將對方的一切剮進自己的血裡。
炙熱的氣息紊亂地交纏,連帶兩人的身體都燒得滾燙。鄭號錫一個挺身把人按回沙發裡,他掐著閔玧其的頸子強迫他後仰,草草揉了把穴口就將脹痛的分身往穴裡擠。
「……嗚呃、哈啊!……」
閔玧其發出了淫穢的悲鳴,嘶啞的聲線撓抓著空氣,像是生存本能。他突然很想聽,聽他用那低啞黏人的嗓音叫得放浪,欣賞他掛滿透明口水絲或濁白體液的身軀……極盡淫靡。
他咬牙忍著疼繼續艱難挺進,直到閔玧其緊緊絞住他、讓他感到窒息,他才稍微鬆開掐著人的手,沉重地舒出一口氣。
閔玧其在他的狂操猛幹之下,表現出他期待的浪蕩模樣。他的聽覺視覺如願以償,心靈和肉體逐漸滿足;強硬的吻痕在白皙軟實的軀體上氾濫,他扶起閔玧其溼透的後腦勺,強迫他看著自己。他的臉淚痕滿布,可憐無力地抽噎、發抖,靈魂卻徹底順從。
他覺得閔玧其應該很高興。
滿意地吻上人的唇,將人按緊、伴隨對方細碎的哭泣,用最後的瘋狂直衝絕頂。
閔玧其再次像布偶般,無力地倒在鄭號錫懷裡。
他抱著他去浴室清理,替他按摩、仔細地揉搓細軟的髮絲。他幫他擦乾身體,溫柔地在他身上各處留下碎吻,讓他選定的淡雅清甜充滿自己的鼻腔。
他把人安頓回沙發,親暱地摸摸他的頭,笑得溫暖。
「晚安,閔玧其。」
現在是午後,平常這個時候他會靠在人體工學椅,閉眼小憩十分鐘。
他迫不及待回到房裡的浴室將最後一縷髒污洗去。
不過這次,他允許自己有個例外。他在幫閔玧其洗澡的那間浴室門口遲疑了下,決定拿起那罐Miller Harris。
明天之前,他要讓閔玧其的味道留在身上。他第一次容許他的味道進入臥室。
他抱著棉被,輕輕撫摸自己,望著枕頭一角出神。
他的怪癖多了一個。
除了在沙發上做愛之外,還多了閔玧其。
「……晚安閔玧其。」
他親了親枕頭,遙控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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