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陰陽 058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一時間郗孝成只覺得心頭紛亂,將那碗杏仁茶端起來又喝了一口。此刻碗裡的杏仁茶已然不那麼燙口,但他先前燙到的舌頭還是熱辣辣地疼。
兩人就這麼在書房裡一口一口地啜著杏仁茶。
「三郎。」就在碗裡的杏仁茶快見底的時候,郗孝成突然叫了一聲。李倉知行三,母親和舅舅叫他三郎,郗家人當年也是這麼叫的。「你當初要是沒把那條腿治好,今日說不定沒這麼多煩惱。」
「我不想這件事。」李倉知頭也沒抬地道:「今夜之後,你也別去想。」
郗孝成嘆了口氣,道:「我原本想著田長鈺那刻薄鬼可恨至極,現在想想,他只是迂了點,又老愛拿話堵我,還不至於要我的命呢。」
李倉知淡然一笑,轉頭看著郗孝成,喚了一聲:「孝成。」
郗孝成抬起眼睛看他,心中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
「我母妃要我問你,你可和令兄令堂提過樂平的事了?」
聽到「樂平」二字,郗孝成微微紅了臉,連連擺手,道:「沒……還沒有。」
「這事不能再拖了。」李倉知道:「父皇近日就要決定樂平的婚事,你若是不想尚公主便直說,我和母妃回一句就是。」
郗孝成的臉更加紅了,道:「明日……我明日一早就說。」
「那就好。」李倉知點了點頭,道:「這茶喝完,你便先回去吧。」
是夜,鎮南王府,正房。
北方天冷,但鸞姬仍是照著南方習慣,讓人燒了熱水洗浴。這熱水得來不易,先是內院管事婁紅妝親自過來,要鸞姬的隨身侍女什羽將行李挪到西廊耳房,否則不給熱水,什羽二話不說,轉頭便指使正在搬行李的侍衛潘瑞祥去廚房砸開門鎖,硬是燒了四五桶熱水提到正房來,為此吵嚷了好一陣子。當時鸞姬與司徒仲林正與賈述說話,兩人無暇理會這些小事,便也由得下面的人去了。
沐浴過後,司徒仲林來到房內,發現鸞姬已然換了衣服,右手拿著一張用火漆封緘的白麻紙坐在燈下,左手摁在桌上,眼睛看著手底下的東西。他走近一看,方才發現鸞姬指尖摁著一隻奄奄一息的蝴蝶,那蝴蝶白底朱紋,像是用紅紙剪出來的團花一般,十分特別。
「撲火來的?」他隨口問道:「死了嗎?」
「還沒。」鸞姬微微一笑,對那蝴蝶吹了口氣,方才撤手。少了桎梏,那蝴蝶登時拍著翅膀,輕飄飄地遁入空中走了。放走蝴蝶之後,鸞姬撮唇打了個忽哨,之後屋頂上登時響起重重交錯的拍翅聲響,聽起來至少有五六隻鳥飛了起來,四散而去。
司徒仲林抬頭看了一眼,問道:「那蝴蝶有什麼古怪嗎?」
「還不知道,之後再說。」鸞姬轉過頭,將手中的白麻紙一揚,問道:「許泗剛拿來的,這是什麼?」
「太醫署開給定王的藥方,聽說裡頭用了一種南方特有的藥草,能讓癱瘓的人起身行走。」司徒仲林坐在床榻上,道:「我讓許泗去太醫署抄藥方,想讓阿鸞妳看看,可知道是哪一味藥草?」
「能讓癱瘓的人起身行走?」鸞姬揭開火漆封緘,展開藥方,笑道:「這還真是……」
然而她的注意力隨即落在藥方中「玄思草」三字之上。
這是……
司徒仲林見她神色有異,想是看出了什麼玄奧來,也不開口催促,只是等著。
半晌,鸞姬抬起頭來,神色鄭重地問道:「仲郎,你說這藥方是太醫署給的?可知道是誰配的?」
「一位譚太醫,叫譚灝明。」
「能拿到他實際上配出來的藥嗎?」
「恐怕不容易。」司徒仲林搖頭,之後問道:「這藥方當真有問題?」
「不好說,得問問這位譚太醫。」鸞姬搖頭。
「明日我恐怕不得空,改日……」
「無妨,這點小事,讓什羽去辦就行。」鸞姬道:「你母親今天是不是摔了?腳還好嗎?」
「倒不是摔,是軟了腳。」司徒仲林嘆了口氣,之後忍不住大發牢騷,道:「司徒良這厮的腦袋也不知道怎麼長的,我娘這個年紀,要拜佛讓她在家裡的佛堂拜就是了,偏偏去了報恩寺,報恩寺前的那個石階是出了名的陡,我娘如今還走得動嗎?當真要去,弄個軟轎扛上去就是了,還放任她自己下來走……啊。」
說到此處,司徒仲林突然回頭看著鸞姬,道:「是了,我還想著剛剛那隻蝴蝶有些眼熟來著,我今天在報恩寺也見過一隻。」
「這京師的蝴蝶還真有趣。」鸞姬若有所思地道:「長成這個模樣,怕是會被人捉來貼在窗紙上吧。」
「這種蝴蝶不知道是打哪來的,從前上京倒是沒見過。」司徒仲林又溜了屋頂一眼,之後道:「還有件事。我娘說,明日要請報恩寺的住持去做個道場,消災祈福,備了極好的素齋,若是大巫您不嫌棄,給您留了位子。」
「長者賜,少者自不敢辭。」鸞姬笑道:「仲郎,既是你母親做道場,你也去嗎?」
「自然是去。只是我明日一早得去找徐肇基,這事宜早不宜遲,皇帝老兒催著我去郭府請罪,請罪之前,我得先找到老徐,把話問明白。」司徒仲林道:「等我回來,再一起去吃那個勞什子素齋吧?」
「也行。但你若巳時過了都沒回來,我就自己先過去了。」鸞姬道:「你要去找徐將軍,可要給你備幾道咒符?」
「這倒不……」司徒仲林的手揮到一半,又放了下來。「還是向妳借幾道好了。老徐今日躲著我,明日肯定也不見我,得攻其不備。不然後日朝參,又要被問怎麼還沒去郭府請罪,也是麻煩。」
「你想怎麼做?」鸞姬笑問。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avatar-img
11會員
204內容數
左未的流沙家業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月出‧流沙 的其他內容
門再次關上,李倉知拿起他那一碗杏仁茶,對郗孝成道:「趁熱喝吧,有事慢慢說。」
定王府。 這天晚上,李倉知在書房一直待到二更時分。
未幾,那個人形的頭部突然爆出了一陣火花,頭面上的七竅燃燒起來。
「所以你確實是來替他做說客的嘛。」亡是子微微一笑。「怎麼,那老匹夫怎麼拉得下那張臉去求你來找我?」
京師,真武觀。 是夜,起更之時,一輪明月將三清殿四面簷下前成排的鐵風鈴映出點點寒光。
「您,您是那位在奈河津守渡的梢公……」看著那對深潭般的眼睛,想起這位梢公是魙鬼的傳聞,她的嘴唇忍不住顫抖起來,道:「那,那個能洗掉微塵的水是……」
門再次關上,李倉知拿起他那一碗杏仁茶,對郗孝成道:「趁熱喝吧,有事慢慢說。」
定王府。 這天晚上,李倉知在書房一直待到二更時分。
未幾,那個人形的頭部突然爆出了一陣火花,頭面上的七竅燃燒起來。
「所以你確實是來替他做說客的嘛。」亡是子微微一笑。「怎麼,那老匹夫怎麼拉得下那張臉去求你來找我?」
京師,真武觀。 是夜,起更之時,一輪明月將三清殿四面簷下前成排的鐵風鈴映出點點寒光。
「您,您是那位在奈河津守渡的梢公……」看著那對深潭般的眼睛,想起這位梢公是魙鬼的傳聞,她的嘴唇忍不住顫抖起來,道:「那,那個能洗掉微塵的水是……」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忘了本座在屋外說的?」聶清焉神色微懍,眸中泛著冷光。   初識姜離時,幾句話他便知她是個倨傲的性子,可對於拒絕旁人援手這事,姜離的態度不是自信,反倒像受過傷害的幼貓般,小心翼翼,防備甚深,叫他難以看懂。   姜離聞言,抿唇一笑,看著有些淡然:「沒忘,但禮節不可廢。」
Thumbnail
琅琅讀書聲中,春生逐光而去,漸去漸遠,臨了,回眸一笑。
上回說到,狹天尊意外親臨奇人籬,並要求在此過夜,藥彌陀也因此忙著整理屋內,不方便移動的元生想起先前的事情說到:「不知道千霍併鴦有沒有事情,殷玄彬這小子太惡毒了。」無芳聽完略帶醋意的說到:「人家可是鎏金骨護身,不像我差點就沒命了還讓人吃豆腐。」元生連忙解釋到:「我只是想到當初那樣保護我們,總不能對人家
Thumbnail
「娘!你怕他做什麼?」付景業在祠堂受了侮,回到自個兒的房裡換了身行頭,氣衝衝地質問柳氏:「今天明顯是老二找茬,跟爹詳細說明他又怎會怪我!」 「到底怎麼回事?」柳氏冷靜下來,坐在檀木圓凳上端起一杯熱茶,撇了撇浮沫。 付景業一拳砸在桌子上,遷怒道:「還不是你這些日子讓我去茶樓幫忙,西南那位孫員外難得
上回說到,艷妃正摀著臉抽動著,元生緊張的詢問到:「艷妃你沒事吧?」艷妃連連搖頭,好一陣子後才放下手說到:「我沒事咳咳,我只是被嗆到了。」元生這才放下心來,這時玉兒也轉過身把變黃變小的鱗果浮放在桌上,轉眼看眾人都吃完後,聖手說到:「這樣正好,ㄚ頭,你跟藥彌陀把這些拿去藥室吧,等等用得上。」說完就走回藥
上回說到無芳牽著元生走入屋中,屋內雖說藥味濃厚,但在幾個呼吸過後,元生明顯搞覺到自己的身體放鬆許多,這時無芳牽著元生經過一間廂房,無芳立刻停下腳步,指向窗內說到:「你看,是池小妹,他就在這裡休養,我看她手上的傷也已經不再惡化了,在休息幾天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元生聽完也順著窗戶看進去,卻只看到池歡荷那
上回說到艷妃仍不領情,但還是說謝後,玉兒本來緊蹦的神情也終於緩和一些,話說回前方,元生正跟無芳問到蓮末子口中藥丸,無芳回到:「那是鴆烈丹,是依靠劇烈的毒性來保護口鼻用的,所以只能含不能吞,鴆烈丹毒性強烈,遇熱化氣,含在嘴裡正好可以藉由吐納抵禦外界毒氣,只要不誤食,是不會有問題的。」元生又問到:「只給
Thumbnail
洛嫣然蓮步輕移,緩緩走出梨花園,忽地,三吋金蓮停在往漪蘭殿的小橋上,她回頭望著小蓮,佯裝不悅道:「小蓮,王爺斷不會口出此言,妳又在作怪了?」   小蓮撇了撇小嘴,滿臉無辜,笑瞇瞇地說:「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小姐,誰叫那苻香…滿肚子壞心眼兒,隔三差四地到咱們府上來,回回那一身布料越來越少,一臉的
Thumbnail
茯香微微揚起塗著石榴紅的雙唇,勾起一抹曖昧不明地笑道:「是姑母邀我到王府作陪…方才與姑母一同品那白薑梨花茶
Thumbnail
紅杏奪回手,道:「能有誰呢?我是王爺心尖上的青鶯奶奶的大丫鬟,多威風哪。」
Thumbnail
  「忘了本座在屋外說的?」聶清焉神色微懍,眸中泛著冷光。   初識姜離時,幾句話他便知她是個倨傲的性子,可對於拒絕旁人援手這事,姜離的態度不是自信,反倒像受過傷害的幼貓般,小心翼翼,防備甚深,叫他難以看懂。   姜離聞言,抿唇一笑,看著有些淡然:「沒忘,但禮節不可廢。」
Thumbnail
琅琅讀書聲中,春生逐光而去,漸去漸遠,臨了,回眸一笑。
上回說到,狹天尊意外親臨奇人籬,並要求在此過夜,藥彌陀也因此忙著整理屋內,不方便移動的元生想起先前的事情說到:「不知道千霍併鴦有沒有事情,殷玄彬這小子太惡毒了。」無芳聽完略帶醋意的說到:「人家可是鎏金骨護身,不像我差點就沒命了還讓人吃豆腐。」元生連忙解釋到:「我只是想到當初那樣保護我們,總不能對人家
Thumbnail
「娘!你怕他做什麼?」付景業在祠堂受了侮,回到自個兒的房裡換了身行頭,氣衝衝地質問柳氏:「今天明顯是老二找茬,跟爹詳細說明他又怎會怪我!」 「到底怎麼回事?」柳氏冷靜下來,坐在檀木圓凳上端起一杯熱茶,撇了撇浮沫。 付景業一拳砸在桌子上,遷怒道:「還不是你這些日子讓我去茶樓幫忙,西南那位孫員外難得
上回說到,艷妃正摀著臉抽動著,元生緊張的詢問到:「艷妃你沒事吧?」艷妃連連搖頭,好一陣子後才放下手說到:「我沒事咳咳,我只是被嗆到了。」元生這才放下心來,這時玉兒也轉過身把變黃變小的鱗果浮放在桌上,轉眼看眾人都吃完後,聖手說到:「這樣正好,ㄚ頭,你跟藥彌陀把這些拿去藥室吧,等等用得上。」說完就走回藥
上回說到無芳牽著元生走入屋中,屋內雖說藥味濃厚,但在幾個呼吸過後,元生明顯搞覺到自己的身體放鬆許多,這時無芳牽著元生經過一間廂房,無芳立刻停下腳步,指向窗內說到:「你看,是池小妹,他就在這裡休養,我看她手上的傷也已經不再惡化了,在休息幾天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元生聽完也順著窗戶看進去,卻只看到池歡荷那
上回說到艷妃仍不領情,但還是說謝後,玉兒本來緊蹦的神情也終於緩和一些,話說回前方,元生正跟無芳問到蓮末子口中藥丸,無芳回到:「那是鴆烈丹,是依靠劇烈的毒性來保護口鼻用的,所以只能含不能吞,鴆烈丹毒性強烈,遇熱化氣,含在嘴裡正好可以藉由吐納抵禦外界毒氣,只要不誤食,是不會有問題的。」元生又問到:「只給
Thumbnail
洛嫣然蓮步輕移,緩緩走出梨花園,忽地,三吋金蓮停在往漪蘭殿的小橋上,她回頭望著小蓮,佯裝不悅道:「小蓮,王爺斷不會口出此言,妳又在作怪了?」   小蓮撇了撇小嘴,滿臉無辜,笑瞇瞇地說:「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小姐,誰叫那苻香…滿肚子壞心眼兒,隔三差四地到咱們府上來,回回那一身布料越來越少,一臉的
Thumbnail
茯香微微揚起塗著石榴紅的雙唇,勾起一抹曖昧不明地笑道:「是姑母邀我到王府作陪…方才與姑母一同品那白薑梨花茶
Thumbnail
紅杏奪回手,道:「能有誰呢?我是王爺心尖上的青鶯奶奶的大丫鬟,多威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