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幽托比亞/ Utopia】—第二章

章二、代刑者

「為什麼非得是我？」麗瑟反問道，臉上盡是不信任。

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別的，若『方舟』真如它自己所說的萬能，怎麼還會有需要仰賴她的事情？

「因為我的基礎設計條款不允許。」方舟接著解釋道，「父親們在設計我的時候，便寫下三條不容許變更的條款，分別是：

1. 凡事以確保人類存活為優先。

2. 凡事以增加人類福祉為考量。

3. 不得直接或驅使他人對人類造成傷害。」

「哈……」麗瑟剛想大笑，卻忽地面色痛苦地緊抓自己的頸子，偌大的汗水至額際滑落，她艱難的開口，「驅使他人……我就不是他人嗎？」

方舟沒有開口只是轉向左側，大門隨即開啟，一個與麗瑟等高的白色機器人進入房間，他在麗瑟面前停下，胸口處的閘門開啟後，將裡頭裝有殷紅液體的高腳杯推到麗瑟面前。

麗瑟狐疑地拿起高腳杯，湊到鼻尖之際卻猛然張大雙眼，她憤怒地瞪著方舟，「你……你想做什麼？」

「很難受吧，妳不如先把這杯血喝完，我們再繼續談。」

麗瑟看著眼前的鮮血，強烈的慾望讓她無法思考，糾結片刻後，她顫抖著將鮮血一飲而盡。

見麗瑟乖乖飲下鮮血，方舟繼續說道：「麗瑟·華倫，原人種，現為非人種，吸血人亞種。」

麗瑟將唇邊的血舔去，不屑地問：「你是想說，嚴格說起來我並非人種，因此不違逆第三條的條款，是嗎？」

「正確。」方舟繼續說道，「但說法上需要修正，麗瑟·華倫為非人種，吸血人亞種，因此安排妳承接代刑者一職，並不違反基礎條款第三條，也與其餘兩則條款不互相牴觸，因此可以成立。」

麗瑟拍了拍手，滿臉欽佩地說：「雖然有聽說過現在的人工智能很厲害……沒想到都能鑽條款漏洞了。」頓了頓，又問，「若被你的父親們發現，難道不會被修改嗎？」

「這妳不用擔心，製作者們均不在『方舟』也無從干涉『方舟』的內部事項。」

沉默片刻，方舟開口問道：「那麼妳的決定是？」

「如果我拒絕，你會怎麼處置我？」

話一出口，數十把槍枝從天花板及牆壁伸出，看著身上密佈的紅點，麗瑟不由得苦笑，「這還真可怕啊……」

「妳當然有拒絕的權利，但若妳拒絕，我就沒有留下妳的必要，先不談超標的汙染等級，妳的存在對人類就是威脅。」

麗瑟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接受，這樣就行了吧。」

「好。」在方舟的指示下，槍枝又收回去，只見剛剛送來鮮血的白色機器人再次移動到麗瑟面前，將手上的裝置遞給麗瑟，「確認下合約內容，簽名後正式生效。」

麗瑟大概掃過內容後，便在對應欄位簽下自己的名字，遞給白色的機器人。機器人將裝置回收後，再次打開它位於胸口的閘門，將一件純白色服裝推到麗瑟面前。

麗瑟一臉厭惡：「……白色的緊身服跟白色膠鞋？」

「這套是『多功能投影裝』，擁有極輕、延展性高且易於活動的特性外，保暖上也有不錯的效果。」見麗瑟仍是一臉不滿，方舟繼續解釋，「妳穿上後，便會自動連線製造商的資料庫，妳可以在樣板裡任選一件進行試穿及購買，購買後妳便可以隨時替換上該投影。」

聽方舟這一說，麗瑟總算願意妥協，她將身上的連衣裙褪下，換上全白的緊身服後，忍不住摸了摸質料。

這料子確實是不錯，穿起來也相當舒適，但就是這外型……

麗瑟還沒來得及抱怨，胸前忽地投影出一個與麗瑟等身的長方形畫面，裏頭滿滿的衣著，宛如進入到服飾店，看的她眼花繚亂。

試穿了好半晌，麗瑟最後選了一套純白的女西服與白色皮鞋。

「這套就當作妳的就職禮物。」待麗瑟投影完畢，機器人再次移動到她身前，「跟我來。」

大門打開，麗瑟隨著機器人往外走，「你還可以移動啊？」

只見機器人偏過臉來，上頭正是方舟的臉部投影：「我就是這個城市，你在這城市所看到的任何一台機械都與我相連，我可以隨時移到任何一台機器上。」

「那真是比分靈體還噁心了……」想起以前看過的著名小說，麗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上車吧。」抵達設施門口，一台素黑色的車已等候多時。

麗瑟依言進入車內，她原本以為方舟也要上車，但對方徑直將車門關上，車子瞬間向前方駛去。

「欸等，它不是還沒上車嗎？」麗瑟想阻止駕駛，卻發現駕駛座空無一人，只有儀表板亮著燈，方向盤卻會自己轉動。

「誰沒上車？」車中央的螢幕忽地亮起。

「哇——！」麗瑟嚇得下意識掩住胸口，瞪了一眼螢幕上的方舟：「別嚇人啊！」

方舟不解：「剛剛不是解釋過了嗎？」

麗瑟擺擺手示意方舟不用再次解釋：「我想休息一下，到了叫我。」

車卻猛地停下。

方舟看著滿臉錯愕的麗瑟，淡淡地開口，「已經到了，下車吧。」

「你這車什麼動能啊？這速度也太快了吧！」下車後麗瑟還不忘邊走邊驚嘆道。

「電能，這座城市最主要的能源就是電，只是我們比以前以更高的效率進行應用而已。」

察覺異樣的麗瑟朝腳邊看去，一個只有自己腳踝高、巴掌大的扁平盒子上印著方舟的臉。

「你還能讓我再更訝異點嗎？」看著盒子旁那八根細長的足，像極了她認知裡的蜘蛛，麗瑟忍不住扶額，「這樣不會被踩到嗎？」

「平常可能會，但這個時間點這裡是休息的。」方舟一邊說、一邊向上投影時間：五點十分。

麗瑟點點頭，跟著方舟走進掛有碩大招牌，上頭寫著『集英綜合醫療機構』的大樓中。

繞過寬廣的大廳，方舟領著麗瑟徑直走入電梯，抵達八樓後方舟又領著她拐進『記憶診療科』的區域，最後停在休息室前面。

麗瑟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裡頭卻突然傳出方舟的聲音：「林醫師，人我已經帶到，接下來就交給妳了。」

一片沉寂後，裡頭傳出細碎的聲響，隨後大門便應聲而開。

「嗯……醫師？」看著眼前這位年約十六、七歲、臉上還帶著明顯睡意，身高只到自己胸口，有著一頭及腰白髮的少女，她的皮膚細緻光滑、五官宛若精緻的洋娃娃，但那略為上挑的眼尾卻又透出一絲成熟感，麗瑟有些不確定的再次開口，「呃……我是……」

「麗瑟·華倫對吧？還是妳更希望我稱呼妳麗瑟爾·愛因斯坦？」少女一臉不悅的說著，反手將自己的長髮綁成一束，「跟我來。」

「真沒想到我居然有給吸血鬼修改記憶的一天，活久了果然什麼都會遇到。」領頭的少女叨唸著，突然停下腳步對著門說，「開門。」

天花板處降下一台方型機械，對著少女的瞳孔掃描片刻後，「通過認證，林醫師您好。」

隨著一陣洩壓聲大門開啟，少女領著麗瑟走到一個上方有著透明玻璃蓋，下方為銀白色的長型太空艙旁，拍了拍裡面，「躺下。」

麗瑟依言躺下後，少女便將玻璃蓋闔上，數條細長管線紛紛至頭部兩側插入後，麗瑟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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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也該起來了吧？」再次醒來是因為這個不耐煩的女聲。

麗瑟扶著還有些暈眩的頭，問：「接下來呢？」

「跟我來。」丟下這麼一句，少女頭也不回的走了，麗瑟只得趕忙跟上。

跟著少女走過一區又一區，好不容易將報到的繁雜手續給辦完，麗瑟再次注意到時間已是早晨七點。

「吃不吃早餐？」

面對少女的提問，麗瑟點點頭，隨後在對方的帶領下，來到地下一樓的美食街。

「不知道妳平常吃什麼，我就給妳拿英式早餐了。」少女將裝有食物的餐盤遞給麗瑟。

麗瑟接過：「謝謝。」拿起麵包便吃了起來，或許是許久未接觸常人的食物，麗瑟總覺得這麵包，吃起來的味道有種難以形容的……

少女則打開乳製品紙盒，灌了一口後說：「我還以為吸血鬼……不對，吸血人亞種只喝鮮血呢。」說完她撕了一角麵包，丟進嘴裡咀嚼，「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聞言，麗瑟先是微微一顫，看向少女鮮紅色的雙眸，確認對方並沒有惡意後，她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但我可能不是那麼純正？畢竟之前都在研究所裡，被各種試驗、研究什麼的，打了很多藥劑。」

雖然麗瑟這話說得雲淡風輕，現場的氣氛還是變得有些沉重。

只見少女不知所措的搔了搔臉，突然對麗瑟伸出右手：「我的名字是林憶紋，回憶的憶、紋身的紋，是八樓記憶診療科的主治醫生。」

麗瑟一愣，趕緊握住憶紋的手：「很高興認識妳，林醫師。」

「叫我憶紋就行了。」憶紋擺擺手，語氣突然變得認真，「我講話比較不經大腦，如果有讓妳不開心的話，妳可以直接告訴我。」

「好、好的。」

「待會兒妳就直接上班了，沒問題吧？」憶紋指著麗瑟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醫師袍與上頭寫有『家醫科——麗瑟·華倫』的掛牌，「妳在六樓的東棟，別走錯區了。」

憶紋頓了頓，繼續說道：「相關醫學知識，都已經成功寫入妳腦中，妳只要好好應用就能勝任工作。」

見麗瑟一臉呆愣，憶紋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隻黑色手機：「這個給妳，有問題就用這個找我，號碼我已經輸入到裡面了。」頓了頓，「方舟要找妳的話，也會透過這個聯繫妳。」

「……我知道了。」麗瑟感激地點點頭。

兩人吃完早餐後，便各自前往負責的科別。

忙碌了一整天後，走出醫院大門的麗瑟，很快就接到來自方舟的聯絡。

『東側門處，車牌L005-753。』

看著螢幕上簡短的文字，麗瑟想也沒想地便往指定地點走去。

上車後便聽到方舟的機械音：「第一天上班如何？」

麗瑟點點頭，「還算順利。」頓了頓，「接下來要帶我去我的住所了嗎？」

「那個晚點會帶妳去，現在得先去一個地方。」

「哪裡？」

麗瑟剛問完就在心中暗罵自己笨蛋，當然是第二個工作地點啊！

方舟沒有回答，儀表板的計速表瞬間來到240km/h，半晌後，車停了下來。

「到了。」

麗瑟打開窗戶，看著眼前高聳的建築物與其標牌，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