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臟器破碎的瞬間,發出的聲音跟絞肉被擠出碎肉機的聲響相差無幾,只是更乾脆、更有張力罷了。
民國一百一十年四月四號,我成了殺人犯。
我發誓我沒有在開玩笑。
「你知道嗎?我可以踏在水蒸氣上面喔。」
她俏麗的金髮在風中跳舞,活像短短的小蛇。劉佐妍輕巧的轉身,踏出頂樓。對,她懸空,還能假裝是舞蹈班的同學,來個華麗的轉圈。
「你⋯⋯練過輕功嗎?」
「沒有啦!這才不是輕功。不如說是⋯⋯超能力?」
如果下一秒尼羅斯水怪突然從我腳邊探出頭來,或是慈禧太后拿出夜明珠說要玩躲避球,應該都和踩到口香糖一樣稀鬆平常了吧。
「偷偷跟你說,你不能說出去喔!」劉佐妍嬌嫩的櫻唇貼近我耳邊,幽冷的氣息讓我打了個哆嗦。
「我們家的人都可以用意念在水氣上面活動,可是就要看是什麼水了。」
「什麼意思啊?」
「有點像是能量源的概念。我媽媽是烹飪的水蒸氣,老爸是下雨的、弟弟是汗水、奶奶是⋯⋯」
「等一下等一下,我真的聽不大懂。」劉佐妍講得口沫橫飛,根本沒注意到我完全登出的神情。
「就是屬性的問題啦。我的話是眼淚,以我為中心半徑半公里內有足夠的眼淚的話,我就可以在這個範圍內用我的超能力活動喔!」她高高翹起鼻子,手叉腰,在陽光的照射下像個閃閃發亮的仙子。
「呃⋯⋯你跟我講要幹嘛?」我跟劉佐妍根本不認識,不,應該說是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她是校花級的熱音社主唱,等著向她告白的男生,大概可以從台中火車站排到梧棲漁港吧;而我⋯⋯
「我的夢想是當一位唱跳歌手。」她的雙眼像兩顆稀有的寶石,看起來很昂貴。「但我要當個特別的。」
「怎麼個特別法?」
「你不是很會哭嗎?要不要跟我合作?」
我抽走被她緊緊握住的雙手,覺得眼前的芭比娃娃不再鮮活可愛。
「我知道你被男生們用完之後都會跑到廁所哭。你知道嗎?你哭得越慘,我就可以飛得越高喔!」我開始厭惡她習慣性在句尾加上的語助詞,正想跑下樓時,劉佐妍從書包拿出了一疊拍立得。
「那群人真的很有錢也,都用拍立得拍照。不過說真的,拍照技術也太好了吧。」
我快哭了,但我強忍著,因為我不想讓她站得更高。
「下個月社團的頂樓露天表演,我需要你。你要儘量哭喔,不然我會想辦法讓你哭的。」話剛說完,劉佐妍就像搭電梯一樣,直接下降到操場。
我撿起一張她落下的拍立得,把相片中一絲不掛的自己對折再對折。
救護車和警車的喧鬧打擾著空氣,如果她還在空中跳舞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受到震動,也許還會扭到腳吧。
「她就⋯就唱歌唱到一半突然飛起來⋯然、然後⋯⋯」
「然後她就掉下去了!」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我還以為我看到鬼了!」
「她真的死掉了嗎⋯⋯」
我隱身在吃瓜群眾之中,滴了幾滴眼藥水在乾澀的雙眼中。
我不會再哭了,更不可能在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逼迫自己突然中止。
又不是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