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懸疑] True Sky Blue 篇7

燈光柔和，溫度舒適。可漢環視四周，霧裡出現了席維亞的診所。他跌坐到沙發床上，柔軟的質感像真的一樣。

「我覺得自己快要－－不，是已經瘋了。」可漢上身前傾，兩手扶額。

席維亞坐在對面的辦公椅上，好像可漢是來看症似的。

「我們可以開始了吧。要把事情解釋得清楚明白。」可漢說，｢你說自己是一個程式，那是甚麼意思？｣

席維亞頓了一下，她搔搔腮幫子，｢被問問題的感覺挻新鮮的。｣她收起微笑，說：｢這是一個虛擬世界，你所見的一切都是由數位模擬出來的。｣

「那麼，我是……」

「你是真實的，和這裡的所有生物一樣真實存在。存在於外面的現實世界之中。」

「那你呢？」

「我是－－我和路易，我們是保安程式，負責管理這個虛擬世界。」

「你們有多少人？」

「總生物量的2%，不只是人類，也有動物型的保安程式，負責監視一切活著的生命。」

可漢看出窗戶，外面被白霧包圍，假如他能看穿霧氣，也只能看到那個純白的空間吧，「你們為誰人工作？為何要建構這個世界？」

「不能稱為一個人。要立即明白可能非常困難，你首先將他理解為一台巨大機械，像地球一樣大，一個名為基斯督的中樞電腦。」

「基斯督。它為甚麼要將我們困在虛擬世界之中？」

「那是發生在真實世界的事情。人類研究出一種散播於大氣之中的納米機械，只需要極微的能量便能維持運作和自我增值。」

「然後一天，這些機械失控了。」

席維亞攤手，點頭，｢成因我也不清楚，基斯督把相關的資料全部删除了。納米機械佔據了地球四成的大氣，是氧氣的兩倍。它們經呼吸道進入生物體內，黏附在大腦皮層之上，以微電流控制腦部活動，使生物產生幻覺，將意識拉入虛擬世界之中。｣

「這樣對基斯督有甚麼好處？」

「要供給佔四成大氣的納米機械要用到的能量非常龐大。而納米機械的能量來源，是從生物體內的葡萄糖中提取電子。」

「於是全地球的生物都被基斯督當成電池了。」

「生物供應納米機械所需的能量，納米機械供應生物所需的養份，兩者達成共生關係。」

「這不叫共生，」可漢發白的五指緊緊握住膝蓋，痛楚好真實，｢這是畜牧，我們被納米機械當成家畜般養著。｣

「我明白你現在很氣，但請你冷靜下來，我████時間無多了。」

「席維亞？」

「基斯督的力量在減弱，所以我暫時能壓制它。但我也是基斯督的一部份，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明白，我會控制情緒。」

席維亞深呼吸，帶著一點氣喘，窗外的白霧好像變稀了一點。

「剛才我見到的那個。」可漢手指向天，｢那個就是基斯督的本體嗎？還有那純白的空間是怎麼回事？｣

「不對。真要說的話，我們就在基斯督之中。你眼前見到的東西全都是基斯督的一部份。純白空間是虛擬世界真正的模樣，天空是一種使生物產生幻覺的模因。」

「在幻覺的虛擬世界中，產生幻覺？」

「基斯督以真實世界為模版模擬虛擬世界，結果如你所見，造出虛假的純白世界，於是它利用天空散佈模因，使生物的大腦依自己的認知把缺失的部份補完。」

「為甚麼會造得如此失敗？一個如此龐大的超級電腦，居然做不出像樣的城市？」

「就是因為基斯督太大了，它分不出真正的城市和這個純白空間有何差別。就好比你無法分辨1微米和100微米，除非你是水熊蟲。」

「即使我是水熊蟲，又不會有長度的概念。」

「所以便需要我們保安程式的存在，基斯督將自己降至凡人的角度監視這個世界，藉以修正一些漏洞，確保無人能發現真相。」

「然而還是棋差一著。｣可漢比了個手勢，｢那個離奇死亡的模因部研究主任。」

「楚門。」席維亞閉眼思索了一會，｢星門計劃的保密工作辦得太好了，連基斯督都沒有察覺到。楚門的模因研究意外使他的意識從虛擬世界登出。發現全世界的生物皆陷入沉睡，穩定的為基斯督提供能量。這樣的循環只能維持數十年吧，生物的代謝是有極限的，肉體總有一天會衰亡，地球上的生命終會耗盡。得知真相的楚門設法阻止末日來臨，他試圖消滅基斯督，但先前說過了，納米機械會自我增值。他很快便明白到，要根除基斯督完全是天方夜譚。｣

「要一口氣消滅佔全球四成大氣的納米機械，辦得了的話，地球也不可能相安無事吧。」

「因此，楚門決定從內部入手。他重返虛擬世界，找到了我，那時的我是叫蘿倫的保安程式。他從我身上研究虛擬世界的構成，成功完善能使人登出的模因。他藉由Bird來召集世界上知識面最廣的人，加入他的行列，為下一次大規模行動作準備。」

「成果就是True Sky Blue病毒，機械神審判。」

「沒錯，行動非常成功，全球七成人口登出虛擬世界。下一步就是癱瘓基斯督，在發佈Bird之前，楚門在虛擬世界裡設定了一個電腦病毒炸彈。」

「那份隱藏起來的星門計劃研究報告。」

「他改寫了我的程式，植入假記憶，讓我以席維亞的身份在虛擬世界中生活。我的存在意義，就是在True Sky Blue病毒爆發後，帶一個保安程式去啟動炸彈。那個人就是路易。病毒透過路易傳到基斯督，使其崩潰，最後將會停止運作。」

「等等，那剩餘的三成人口呢？我們的意識還在基斯督裡頭啊。」

席維亞沉默，可漢明白了，｢我們被拋棄了。｣

「現實世界的納米機械還黏附在生物的大腦皮層上。察覺到被攻擊的基斯督一定會有所行動。在它修正漏洞重新掌控局勢之前，楚門必須先發制人。」

「可是，距離機械神審判不是已經過了三個月嗎？難道他就沒打算拯救我們？三成人口，那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席維亞搖頭，｢為更有效率的管理生物的新陳代謝，基斯督控制了大腦的思考速度，使虛擬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流動不同。舉辦Bird的四個月，現實過了十年，機械神審判後的三個月，現實只過了三小時。｣

「即是說，我要死了嗎？」可漢說。

「我不會讓你███的。」席維亞的臉███，像███碎裂的███

「席維亞！」她的雙███龜裂，崩潰，可漢上前抱住倒地的她。███的白霧續漸散失，診所的輪廓亦███模糊。

「機械神審判的晚██我見過TSB.gif，我可以將影像顯現進你██腦中，讓你能登出到現實世界。」

「別說了，這就是你的存在意義？設計來就是為人犧牲甚麼的，我不容許。」可漢握住席維亞的手，她的體溫████消失，「我不會離開。這樣就夠了。」

「可漢，我和███不同，沒有自由意識。儘管我的言行再███真人，這一切都是預先設計好的，我███一道在你腦中一閃而過的電流而已。」

「人的思想不過是大腦中的化學訊號，所謂的自由意識只是細胞間傳遞的電流，你和我是同等的，沒有區別。」

席維亞笑了，笑得很美：｢聽到這番話我很高興。是告別的時候了，謝謝你留給我最好的禮物。｣

席維亞伸手點著可漢的臉，她從他的懷中爆散消失。

地板塌陷，可漢墮落到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