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事件中看港台差異

(封面圖取自獨媒報導)

近日王喜入境台灣造成的事件，相信兩地朋友都耳有所聞，在跟不同的朋友詳談後，發現當中很大程度上都是誤會跟文化制度差異所做成。在這兒先按下對錯的評斷，要講這個已經太多，本文要講的是涉事相關、可能會帶來理解事情的兩地差異，旨在解釋事件成因，令香港人能理解台灣行事習慣、台灣人憤怒的原因，亦令台灣人能理解王喜行動的原因、港人憤怒的原因。再加一重「頭盔」：理解行動的因由並不等於認同行動，謝謝。 首先，也可能是最重要的事，台灣對醫護特別是對前線醫護愛護有加：台灣醫療世界前列（視乎調查對象跟方式），很大程度是用醫護的血汗拚出來的，對於醫護台灣人普遍以體諒尊敬愛護待之，在疫情期間尤甚，這兒可舉一例，其程度遠超香港。因而，如果指責前線醫護，除非原委是壓倒性地醫護方不對，否則像是這樣針對前線醫護的投訴，一定會遭到鞭撻，特別是在防疫相關的地方。

然後是最核心的，檢體採取部份。雖然都是PCR檢測，但台灣的檢體採取方式跟大部份地方都不同，台灣主要還是用鼻咽拭子採檢(見圖1)，這種方法是醫界最標準的方法、採樣品質較高，但容易弄破微血管，需要專業醫護進行，且需全套保護，在疫情早期世界各國都用這方法，但這樣單是檢測就足以壓跨醫護能量，加上曾出現戳穿腦液的意外，各國都已經不再用鼻咽拭子採檢作主力採檢，多用深喉唾液、咽喉拭子，或鼻腔咽喉拭子(見圖2)，這方法一般人經過簡單訓練就可以採檢、且風險較低(不論採檢者或被採者)，但採樣品質較低，操作不當時較易出現偽陰性。 台灣仍能堅持用採樣品質較高的鼻咽採檢是滿厲害的，雖然如此壓縮醫護能量是不是好方法在台灣也有一些爭論。至於香港則是非常早期就用深喉唾液，後來隨疫情跟變種再增加鼻腔咽喉。 為甚麼要說明兩地習慣的採檢方法呢?這影響到對於「採檢到流鼻血」這事的理解：習慣鼻咽拭子的台灣人會覺得流鼻血很常見；習慣深喉唾液/鼻腔咽喉的香港人會認為流鼻血是出問題了。根據一些醫護所言，鼻咽拭子「採檢到流鼻血」(包括帶出一些血絲)的比率由十個就有一兩個到十個有一半的都有，反正都說比率不低；而一位在香港檢測站工作的朋友所言，一天內上千人都不見得有一個流鼻血。 這認知差距就這成後續行動跟期待的分別：認為這是正常流程的醫護，就轉身交檢體去；認為是出事了的王喜，當下就主觀認定了該醫護是「肇事逃走」，然而這認定只是誤解醫護是去交檢體，但他當時無從得知，因而執意要得知對方身份，比起治療更著重保留證據，以及後面不知有幾成認真的「通緝」。注意，我重申，我無意為其幼稚行為辯護亦無意在此判斷對錯，只是提出兩地差異，以及所帶來的認知期待落差。 對於王喜的後續行動如何，有些很幼稚就先不講了，開首已說本文不是要講對錯，但有一點觀念差異值得一提，就是他執意要當事人名字這事。在香港要對公營部門投訴要成立，大前題是要知道當事人的名字或編號(另外投訴者亦要記名)，否則並不能追責，基本上跟「意見投書」沒分別。這很大程度是用來推搪之手法，但連私人公司也常這麼做，造就「投訴先記名」的習慣。另一方面，對於台灣來說，追究當事人名字這事就是另一回事了，比起投訴需要，更直覺會先想到的是公審、人肉(人肉搜尋，即香港的「起底」)，台灣的人肉公審比香港強烈，詳細可以看《匿名遊戲》、《BBS鄉民的正義》。兩地對於要名字這事，一邊是想起反送中期間，黑警在「執行任務」時將編號隱藏，以致至今無一警員要就濫權行為負責；一邊想起的卻是人肉公審把人迫至死地的悲劇。 (4/6新增) 與香港相反，台灣習慣投訴「有大食大」，越高級的主管出來就由他處理，並由其承擔責任損失賠償，在台灣人眼中反而認為是「官大的道歉才有誠意 」，這就是文化差異了。當然也有些主管出事後把前線推出來「受靶」的，但這亦會受到輿論鞭撻。 還有一點，在疫情期間，台灣曾經發生多起病患攻擊醫護/防疫人員的事件，這可能令人很易往那方面去聯想，以為王喜是想對該醫護報復，(即便王喜根本沒打算對任何人行使暴力)。

然後不太重要但比較特別的對比，對「廁紙」(卷裝衛生紙)的問題，卷裝衛生紙在香港叫「廁紙」，顧名思義是用在廁所的，更準確來說是拿來擦屁股的，早年香港賣的廁紙大部份都沒經過帶菌處理，很多人不會將之用作擦屁股以外的用途，這觀念一直留傳到現在，其實很大程度已經算是偏見了，在日常便用中，以Tempo為首的「紙巾」才被認為是拿來拭擦用，特別是 又再或者跟傷口有關的，何況是在醫療場所，理應有更適合的用具(棉花球、止血棉之類)。在台灣即使是卷裝衛生紙，亦經過高溫殺菌，因此拿來擦鼻血並沒甚麼問題，因此很易會將王喜拒絕用廁紙/卷裝衛生紙止血理解為「故意鬧事」。 最後還是要回到王喜本人，對台灣的朋友而言，王喜是個「誰啊?」的存在，大多報導也只是講句「港星」就完事，在台「港星」的印象嘛…只能說一言難盡，或者很易會聯想到陳小春之流？其實恰恰相反，先不說黃安認證港獨(笑)，王喜是香港少數願意公開支持反送中的藝人之一，其他像王耀明、何韻詩、阮民安等留在香港的「黃藝人」也紛紛被捕，因而王喜才要遠走他鄉，說白點就是「走難」。 王喜，藝名來自皇氣，即「皇家香港警察」，曾當了幾年警察，亦曾擔任PTU(皇家警察最精銳部隊)，當年離職簽過保密協議不能說在職的事，除了警方主動提起曾於火場中救人這事外就沒甚麼他在警隊事跡，不過要簽保密協議才能離職的肯定是有事就是。香港政權移交前就已從影，也多是演警察等紀律部隊，完美警察深入民心。在反送中期間不但參與，並多番救人，面對警暴曾亦以前警察身份指出黑警如何違反的警察守則，幾乎是唯一敢公開大聲斥責警方的前警員，他後來在《頭條新聞》的環節諷刺警方遭投訴，如果你認識曾志豪，對，就是同一個節目。 這人玩心重，往往顯得幼稚，行事衝動，但反過來看，正義感甚至過盛，在這事中他完全進入了責究模式，連杜汶澤都勸不動他。但對於香港人來說，他絕對不是那種「舔共藝人」，對於一些支國人、共諜之類的指控，甚至感到憤憤不平，因此才以反擊，並不代表香港人都覺得他沒做錯。 (4/6新增) 王喜跟台灣的淵源還有一宗，他曾在台拍攝寫真,並把版稅所得捐了給台東一家醫院來重建深切治療部，說實的也是這事後有人挖出來報導我才知道，僅此一提。 雖然這是比較文化差異的文章，但還是不得不作一下事實核查。 一些人根據王喜IG上的圖，指稱他26日確診，又或根據明報3月30日的報導，以為是30日當天確診。香港在「國安法」之下，傳媒所剩無幾，這種事隔幾天才有人跟進根本不奇怪，其實王喜IG當POST的tag已經說明3月22日病發，只是可能因為用粵語寫才看不明，或者有人故意誤導，真要說句，勿忘督割啊。 根據中華民國傳染病防治法第58條第1項第二款、第三款，距病發日超過10天且有兩次SARS-CoV-2陰性證明，或病發後超過兩個月，才可入境。即是要麼等兩個月，不用陰性證明，要麼10天且有兩次陰性證明，這個證明如果沒有，是根本上不了飛機的。 要提醒一下，我滅共(Omicron)病發跟痊癒都比其他變種快，我們的經驗是大多5~7天就轉陰性了。3月22日病發，距4月3日12天，已經足以陽轉陰並符合法律上的入國標準。 那個陰性證明從哪來的?當然是英國的吧?王喜現在回港很可能就被國安法抓走了，根本不可能是「從香港來台避疫」。至於英國陰性台灣陽性，除了復陽，亦可能只是差異問題：英國只要CT值大於30就算陰性，但台灣目前要大於34才算陰性(外國入境解除隔離則是30)，王喜是剛轉陰就馬上入境，CT剛好就在30~34這區間的可能性不小。至於機上感染，純屬無稽之談－－由接觸到病毒量高至可檢測出來，最少都要1~2天時間，同理，那些隔天就宣稱檢測醫護/司機確診的同樣純屬無稽之談。 另外，台灣有一群人，像是黃安之流的，人已離開台灣，但卻總是有病才回台使用健保，這令很多人十分痛恨。但先不論英國的醫療不亞於甚至更優於台灣，根據中華民國全民健康保險法第9條，需領有居留證明文件，且居住超過六個月後才能使用健保，「王喜確診了來台用健保」當屬無稽之談。 最後，不想老是提著自19年後有勢力不斷離間港台聯繫這事，但希望雙方在評論事件時，不要動輒拿地圖炮攻擊。這事真的幾乎都是從「文化/制度差異」範圍內的事，用香港的講法就是「誤會一場」，誠如莊人祥所言。這真不是甚麼大事件，希望能就此落幕，別提升到兩地衝突的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