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4/27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疫苗先鋒》(二)疫苗開發不只是科學研究而已

同步進行
新冠疫苗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來,除了奠基於之前的研究,還有另外一個關鍵,那就是「同步進行」。過去的疫苗開發,即使大如藥廠,也都要等待前一個階段成功,才會開始啟動下一個階段。但新冠肺炎的疫情一下子就擴散到全世界,每天死亡人數都在增加,每個人都被關在家裡,世界經濟大受影響,因此各國政府撥了大筆的預算,力求可以趕快開發出疫苗。有了足夠的資金,開發團隊可以做一些不同以往的奢侈行動。
所謂的同步進行,指的是假設上一階段的結果成功,在結果還沒出來時,就已經開始進行下一階段,這麼做的好處是可以大大節省時間,但如果結果真的出來但卻失敗的時候,那些已經開始的下一階段工作就只能全部報廢,例如第一階段吉爾伯特的動物實驗結果還沒出來的時候,格林的團隊就已經開始第二階段:生產疫苗原料,如果不幸吉爾伯特的實驗室疫苗在動物上沒有效果,那些用來製造疫苗原料的時間和金錢就全都浪費了。在做臨床實驗的時候,如果是平常時候,會先做一組劑量試驗,再依試驗結果來調整接下來的試驗內容,但新冠疫苗是同時進行不同劑量,不同濃度的試驗,這些試驗也全部都同時準備送審的資料,意思是一旦解盲結果出來,政府管理機關可以立刻進行審核,但也這代表準備這麼多資料,可能只有一組數據是有用的。不只開發團隊同步進行,政府管理機關也用加倍的人力,滾動式審查的方式,提早開始審查每個階段的數據,沒有等到試驗結束才開始審查資料,畢竟一個疫苗的數據資料可能多達幾十萬頁,審查資料非常耗時。 AZ 藥廠也沒有等到緊急許可通過,就已經生產了幾百萬劑疫苗,這代表了極高的成本,因為一旦解盲成果不如預期,沒法拿到緊急許可,這幾百萬劑疫苗就只能作廢,但一旦成功,這幾百萬劑疫苗就可以在第一時間送往各地,供民眾施打。
「同步進行」沒有犧牲安全,因為一旦前一階段成果失敗,下一階段的成果也不會被採用,但「同步進行」代表的是加倍的人力與資源,而大量的資源會在這過程中被浪費,這在平常時候,根本不允許這麼做,很多疫苗都是等第一階段成果出來,才得以拿成果去籌下一階段的資金,很多疫苗開發就在這個過程中,因為等不到資金而夭折。所以疫苗開發絕對不僅僅是科學的事,還有很多政治的事,怎麼取得足夠的資金,可以在哪個地方進行人體試驗,全都需要政府單位的協助支持,甚至審查過程也都需要與政府單位高度配合,並不是說開發團隊與政府一起說謊,而是兩者需要溝密通溝,好確保過程不會空等虛耗。

政治口水戰
全世界都需要的新冠疫苗當然代表極大的利益,所以疫苗也成了世界各國的戰場,美國的疫情指揮主管 Fauci 就曾批評過 AZ 的效力比不上輝瑞與莫德納,在 AZ 取得英國與歐盟的緊急取可之後,國會議長 Pelosi 表示美國的藥品監管機關比英國嚴格, 所以 AZ 疫苗取得英國緊急許可不代表美國就會發放緊急許可,然而這些都只是政治口水,在 WHO 的規定中,只要疫苗效力超過 50% 就是一個有效的疫苗,AZ 疫苗即使沒有像輝瑞與莫德納有超過 90% 的效力,但其效力70%,也遠遠超過有效疫苗的 50% 門坎,歐洲媒體卻把美國的言論拿來質疑 AZ 疫苗,讓吉爾伯特團隊受到不少打擊,疫苗開發的目標是打擊病毒,不該是打擊其他疫苗,只有當不同國家不同公司,用不同技術生產各式各樣不同的疫苗,才能讓這世界更多的人可以打到疫苗。吉爾伯特在書裡坦言,如果下次還有機會,她會在團隊裡面安排政治公關,讓專業人才分擔她在這次疫苗開發中所受到的攻擊。

媒體
在疫苗開發的過程中,還有一個重要角色,那就是媒體。當英國疫情來越緊繃的時候,媒體也就越急迫的報導疫苗的種種細節,他們要求訪問團隊,想要拍攝疫苗製造過程,但每次訪問或拍攝都會中斷本來的公作,攝影團隊進到實驗室,很可能不小心污染了無菌環境,好不容易擠出時間做的訪問可能被下聳動的標題,遭人誤解,例如格林被問到開發過程,最擔心什麼,她回答為了縮短時間,沒有先實驗不同版本疫苗,而是根據之前的研究決定新冠疫苗該如何設計,結果該訪問被下了一個標題:「科學家擔心英國把疫苗開發全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好像在暗示這個疫苗可能失敗或是不是最好的版本,但格林其實在說那個緊迫的時間點,她們做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決定,在結果出來之前是她最難熬的時間。
媒體的大量曝光的確幫助團隊取得足夠資金,也讓召募試驗志工時非常順利,但社群媒體層出不窮的錯誤訊息卻也讓團隊疲於澄清。疫苗上線的時間每隔一陣子就會上新聞,明明試驗結果還沒出來,媒體卻還是不斷臆測疫苗上線時間。團隊在網路上公布疫苗成份,又激起許多爭論,例如有人對裡面的酒精成份質疑,但其實含量非常低,在天然食物中也能找到,對人體完全無害。人們也對疫苗製造充滿各種疑問,先是傳出疫苗培養自豬或牛的細胞,不能給穆斯林或印度教徒使用,後來澄清說明是人類腺病毒,培養於人類細胞,又引發天主教徒的抗議,他們認為該人類細胞來自於一個被墮胎的嬰兒是不道德的,反對墮胎的教徒大力反對疫苗,逼得羅馬教廷出來發表聲明,即使疫苗培養自被墮胎的嬰兒細胞,接種疫苗還是符合道德的。志願者的組成也被議論紛紛,有人質疑志願者的種族不夠多元,無法確認對於不同種族是否有不良反應。而第一次的臨床試驗,志願者大多是健康的中年人,有人懷疑這樣的實驗效力真的有辦法適用於老年人嗎?團隊保守的回答,以現在的實驗數據的確無法回答老年人的效力,結果引發大眾恐慌與媒體追殺,甚至有段時間出現 「疫苗對老年人的效力只有8%」的報導到處流傳,沒有人知道 8% 這個數字哪裡來,但因為團隊沒有提出新的數字,讓「8%效力」佔據了新聞版面很長一段時間。
臨床試驗過程中,只要出現未預期的嚴重不良反應,例如死亡,不可恢復的後遺症,或是狀態糟糕到必需住院,試驗就會暫停,等待調查案例是否與疫苗有關,試驗暫停在臨床試驗中並不罕見,但當這個試驗是全國關注的時候,試驗暫停就被媒體渲染成大新聞,下了各式各樣的聳動標題:「疫苗已無希望?」「疫苗搞砸了?」雖然都加入問號,表示不一定是事實,但直到試驗恢復之前,團隊每天都會收到媒體的瘋狂追問。英國試驗在六天後恢復,結果引發媒體更多質疑,為什麼其他國家沒有恢復?然而每個國家的監管機管都是獨立的,會自己決定可不可以恢復,何時恢復,團隊能做的就是提供各國監管機關需要的資料。
媒體對負面消息的偏好,使得負面報導流傳得更快更廣,這些報導使得大眾對疫苗失去信心,而失去的信心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重建回來,關於這一點,我想在台灣的大家一定都不陌生,媒體撲天蓋地的質疑與恐嚇,讓你以為世界末日就要到了,然而事實卻是世界沒有那麼糟,我們正在恢復正常生活中。

感想
疫苗開發除了科學以外,還有許多關鍵影響力,像是資金,政府還有媒體。很多人會去算疫苗成本多少,我們花了多少錢買,是不是買貴了,是不是圖利廠商。但不管是 AZ,輝瑞與莫德納都是用極高的成本,讓每個階段同步進行,才有辦法達到一年之內作出可以大規模施打的疫苗,我們不能只是用最後的製造成本來估算疫苗價格。
媒體是現代社會的雙面刃,它們讓大眾更認識過去門檻很高的疫苗開發,現在每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什麼是mRNA,什麼是腺病毒疫苗,但媒體嗜血也八卦,不只常常利用負面消息製造大眾恐慌,甚至關注一些與疫苗無關的事情,例如媒體很關注吉爾伯特與格林的女性身份,吉爾伯特的介紹詞是「一個女性科學家,三胞胎的紅髮媽媽」,這點讓她們很不自在,因為媒體在介紹男性成員時,只會說他是個科學家,也從來不會強調他的髮色與小孩,也不會關注他們會不會因為工作忙錄忽略了家庭,只能說即使是 2020 年,媒體對於女性的想像還是很受限。
疫苗開發更是需要政府的支持,之前很多台灣人攻擊高端疫苗,覺得如果政府投入資金就是在炒股,預先簽署購買合約是官商勾結,或是認為政府審查應該是站在疫苗公司的對立面,努力挑錯,才是合格的監督。但這本書讓我們知道,疫苗開發絕不是「科學歸科學,政治歸政治」,要成功,科學與政治兩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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