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終究是時間 聲音玩具

歐珈源最近受訪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時間不多了」。

比起其他同齡人組成的樂隊，像是木馬、痛仰10幾歲或20初頭就跑到北京樹村窩在一起窮著過，靠音樂和理想餵飽慘綠青春。歐珈源25歲了還不太會彈吉他，到現在也不會樂理，但那年他辭掉了美術老師的工作去到成都，做了樂隊主唱，一做就是20年。

20年來發生許多事，像是20年前歐珈源曾是歐波，「聲音玩具」還不為人所知之前，樂隊叫做「朝聖者的背叛」，聽起來更像是一支重金屬樂隊，在1999年黑豹、唐朝橫掃搖滾樂界的中國，「朝聖者的背叛」這支光聽名字就像準備和人幹架的樂隊，做出來的音樂卻與名字背道而馳，前奏沒有強而有力的鼓和貝斯衝鋒陷陣，沒有撕心裂肺的高音，只有綿長的旋律與和聲與Vocal纏在一起，一首〈晚安國王〉的演奏就佔了幾十分鐘，澆熄了搖滾青年的怒氣蒸騰。

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憤怒。

「朝聖者的背叛」後來成了「聲音玩具」，名字三兩下變得輕盈，音樂也纏綿得那麼理所當然，2003年出了第一張專輯《最美妙的旅行》，收錄在裡面的〈秘密的愛〉、〈星期天大街〉直到現在都還是樂迷的心頭好，但隔年巡演過後，團員們聯名發出一封開除主唱歐波的聲明，現在讀來還是驚心動魄，樂隊也隨之解散。不過多年以後，已成為歐珈源的他，談起這件事已風淡雲輕，他坦承自己從前是一個不考慮別人感受的人，情商智商也沒有辦法處理溝通上的事，認為這不是缺點，是一種人格缺陷，明白自己傷害了很多人，現在好一點，相對好一點了。

時間的洪流沖走了歐波，帶上來了歐珈源，也帶回來了新的聲音玩具，2010年重組，至今樂隊成員又換了幾波，在這20年間，聲音玩具僅出兩張專輯，等待成了聲音玩具樂迷最擅長的事，也習慣完美主義過剩的歐珈源老說「新專輯馬上要發了」，最近甚至得了個新封號「成都鴿王」，他也樂於接下這個封號，還經常以此自嘲。

時間似乎成了聲音玩具永恆的命題，在2015年《愛是昂貴的》專輯裡，最後一首長達12分鐘的〈時間〉，聽來像是歐珈源與歐波的和解，「時間，時間，你那穿透一切的視線。看我歡笑，看我哭泣，看我從懵懂少年到如今。」時間在他眼裡並不殘忍，反而化身為智者，溫柔的守護他從脾性爆裂的青年緩步踏入熱情蓬勃的中年。

成為中年人的歐珈源比以前更愛說話，表達欲更強，去個Podcast訪問可以連聊3集，還上了討論度頗高的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雖然第一輪就被淘汰，但PK賽上即興演奏卻刺激了他寫下〈超級巨星〉，一首聽起來不那麽聲音玩具的歌。出歌速度也肉眼可見的變快，樂夏過後沒多久，就出了單曲〈沒有人能比我們更接近對方〉，孤獨詩意卻極具包容性，撫慰了每一顆疫情下躁動不安的心。今年則出了新專輯〈勞動之餘〉，巡演也動起來了。

歐珈源46歲了，從前他總覺得觀眾是敵人，也不太唱他們喜歡的情歌，現在的他開始願意唱〈愛玲〉、〈小翅膀〉，那些觀眾愛著的金曲。他在舞台上開始隨著律動跳舞，說從前對舞台有恐懼感，直到這兩三年才享受舞台，對觀眾說「能為你們歌唱有一種完全無法形容的幸福」。與自己和解後的歐珈源變得更有彈性，儘管仍追著時間跑，他終於學會單純沈溺在音樂裡，永不生厭的愛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