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是艾瑞托!竟然是那裝乖的小子!他可真會裝啊!」歐文盯著畫上的字,不敢置信。
席妮對艾瑞托沒什麼印象,只記得他是跟在加百列身旁的小個子,「總之,我們完成此行目的了,趕緊撤離吧!」
兩人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側耳傾聽白虎動靜,只覺異常安靜,白虎像是從忘塵谷消失了一樣。不只沒白虎的動靜,歐文覺得身後的席妮也越來越安靜,漸漸的,她沒了腳步聲。
「咚」一聲,歐文猛然回頭,只見席妮趴在身後好幾步之外,歐文以為她昏倒了,忙迎上前,卻見席妮自己坐了起來。
「累了嗎?」歐文強裝鎮定,「休息一下再走也行‧‧‧」忽然一愣,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席妮的項鍊正發著綠光。
這是歐文第一次看見項鍊發光,緊張的手足無措,忙蹲下身察看她的情況,「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傷到哪了?」忽然瞥見她左小腿處纏著一條小蛇,這蛇像是從地面裡長出來的,蛇身一直能尋到地底。
席妮滲出一身冷汗,向來鮮紅的唇正慢慢變成紫色,她啞聲說:「看來‧‧‧我們剛在上面遇見的蛇沒死光‧‧‧還有‧‧‧倖存者‧‧‧這次還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這蛇什麼時候纏上妳的?」歐文著急,「什麼時候被咬的?」
席妮:「不知道。牠咬上來的時候不痛不癢,甚至項鍊開始發光我才察覺出身體有異‧‧‧不過我猜‧‧‧牠應該在地底下跟了我一段時間了‧‧‧或許從剛才看畫那時就纏上了‧‧‧」
歐文拿刀要將蛇斬斷,哪知他刀一觸及蛇,那蛇卻越纏越緊,直將席妮的小腿勒出鮮血,席妮悶哼一聲,歐文:「妳忍著點,一下子就好了。」拿刀要將蛇切斷。豈知,這蛇極柔韌,刀一碰到蛇身整個陷進去,彷彿一淙水包覆著刀,歐文覺得自己不是砍到蛇身上,而是在拿刀砍水,純屬徒勞。
席妮雖然一聲不吭,但瞧她的臉色,也知道她難受至極,歐文忙將手收回不敢再碰蛇。蛇發現刀離開後,稍微放鬆了點,不再將席妮纏得那麼緊,席妮粗喘一口氣,兩人都已汗如雨下。
歐文:「既然刀劍無效,試試用火燒?」
席妮:「這蛇既是卡瑪女巫的東西,她掌火,這蛇又怎會怕火?不只這蛇,剛才我們遇見的白虎、玄武,哪一個怕火了?」
她見歐文手足無措,絞盡腦汁的樣子,強笑:「別想了,這不是普通的蛇,不能靠尋常法子解決。牠的毒性‧‧‧想來也不是尋常毒蛇可及‧‧‧我不只無法動彈,也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就算我沒被綁在這裡,也不見得走得動‧‧‧你先出去吧‧‧‧出去將真相傳出去‧‧‧我在這裡等救兵‧‧‧」
「等什麼救兵?」歐文失笑,「妳不會以為我會將妳一個人留在這裡吧?我們兩個要一起逃出去!」
席妮搖頭,「你先出去,不能連你也被困在這裡,我們是來尋真相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不能讓真相就此埋葬‧‧‧」指著項鍊,「有這東西‧‧‧洛基能找到我‧‧‧洛基會找到我‧‧‧我要在這裡等他‧‧‧」
歐文:「我和妳一起等他,我守在這裡,有什麼東西來了,我能替妳抵擋。」
席妮盯著他好一會兒,才說:「我真羨慕你‧‧‧這蛇想必也試著纏過你‧‧‧卻失敗了‧‧‧你有這麼強大的能力‧‧‧你還‧‧‧還識字‧‧‧」不禁咬牙,「真不甘心‧‧‧為什麼‧‧‧偏偏是文字‧‧‧這算是一大功勞吧?」緊抓他的肩頭,「剛才尋到有關叛徒的真相‧‧‧你必須回去解釋給其他人聽‧‧‧你必須活下去,歐文!」
歐文見她不甘心,溫聲安慰:「妳放心,那是我倆一起發現、一起破解的,我不會獨佔功勞,我們會活著出去。」
席妮卻似乎已預見未來,緩緩搖頭,半晌才說:「洛基跟著項鍊尋我需要花上一點時間‧‧‧他只知道我在這裡‧‧‧卻無法準確判定出我所在的位置‧‧‧你必須去給他帶路‧‧‧出去吧‧‧‧歐文‧‧‧去討救兵‧‧‧去將真相公諸於世‧‧‧別讓我們此行白忙一場‧‧‧」
席妮眼中的不甘心從眼眶裡溢出,歐文知道,比起他倆一起死在這裡,好不容易尋得畫的真相也要跟著他們下葬,才會是最讓她悔恨的事。要真這樣,他知道,縱使他倆在地獄,她也不會饒過自己。
歐文:「我知道了。畢竟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我去外面接應洛基,他一定有辦法救妳,在他抵達之前,先撐著。」
席妮:「不用你說‧‧‧你只管去‧‧‧」
歐文:「妳是個不錯的傢伙,非常不錯,長得美,聰明,冷靜,臨危不亂,膽子也挺大,老實說,與我遇過的人都不一樣。若我們此行終將一死‧‧‧能與妳死在一起是我的榮幸,妳是我見過最有膽識的人。」兩人初遇那時,歐文就因為席妮長得好看而一直對她心生好感,但現在,一起在忘塵谷經歷這一切,才算是真正佩服她,對她傾心。
歐文俯下身在她額上一吻,「活下來。」說完朝出口疾奔。
***
怕會引來白虎,歐文不敢點火把,在黑暗中朝出口疾奔,卻忽然撞上一堵牆。他以為自己走錯路,抬頭一看,熟悉的綠光映入眼簾,洛基那雙碧瞳與項鍊在眼前相映成輝。
不及開口,洛基一把抓住自己,沉聲喝問:「她人呢?」
他力氣好大,抓的歐文吃痛,歐文能感覺他抓著自己的雙臂都在顫抖,忙說:「跟我來。」瞥見洛基身後有微光,丹尼爾持著火把跟在後面。
「快將火滅了!」歐文著急,「這裡不能點火,會引來卡瑪女巫的聖獸!」
丹尼爾忙將手中火把滅了。
「席妮呢?」洛基放開歐文,「為什麼沒跟你在一起?她受傷了?」
「她被卡瑪女巫的蛇纏住了,動彈不得,」歐文領著兩人,「我現在帶你去找她。你放心,她傷勢不重,你一定能治好她。」
洛基不答,項鍊都發光了,傷勢怎麼會不重?這點歐文也知道,他說這話只是想緩和情緒,卻是誰也沒能騙過。
三人趕著路,就在快要回到席妮的所在處時,一條巨蟒從旁破牆竄出,牠一張嘴咬向歐文,卻咬了個空,歐文的能力使牠們碰不到他,卻給了洛基與丹尼爾緩衝的時間。
丹尼爾驚:「哪裡來的怪物?」
歐文笑:「忘塵谷出怪物,沒聽說過嗎?小王子?沒想到,這蛇竟然沒死?我們剛來時卻一副裝死的樣子‧‧‧」難道剛才我們在看畫的那一段時間,白虎沒過來,是因為正在對付這傢伙嗎?這麼說,白虎陣亡了?
歐文:「席妮就在前面了!就是這傢伙的手下將她咬傷的!」
洛基一聽,勃然大怒,一拳擊向巨蟒,巨蟒吃痛,放聲嘶鳴,與他戰在一起。
歐文與丹尼爾跑至另一旁察看席妮。奇怪的是,席妮已不在原來的地方,剛才的地方現在佈滿了許多小蛇,一條條相互纏繞,不斷爬行,整塊地面乍看之下彷彿不斷在移動。
「不可能啊!」沒發現席妮身影,歐文大驚,「她剛才確實就在這裡!她被這裡其中一條小蛇咬傷,她被牠纏的動彈不得,她無法擺脫牠,她哪裡都不能去!」歐文東張西望,「難道她設法逃走了?」
丹尼爾順著歐文說的方向望去,黑暗中只能看見滿地無數蠕動的小蛇,卻在漆黑中,看見一閃即逝的光芒,雖只一瞬就消失在蛇堆裡,但丹尼爾確信自己沒看錯,他知道自己有多愛發光的事物,無論它們的光多麼微小,他永遠都能發現它們,就如同他知道,剛才被埋在蛇堆之下的光是他熟知的,正閃著與洛基雙眼和項鍊同樣的的綠色光芒。
丹尼爾要上前看個清楚,卻被歐文一把攔住。
歐文:「離這些蛇遠一點,牠們是卡瑪女巫的東西,小小咬一口就足以致命,遠非尋常毒蛇可及‧‧‧席妮就是被這蛇咬傷的。」
丹尼爾:「我剛才看見了!席妮被埋在這些蛇底下!」
歐文驚:「真的?我看看!」上前察看還不忘回頭叮囑:「你別過來!這些蛇咬不到我,你就不一樣了,站遠一點!」
歐文挖著蛇窩,但每當他挖出一些,在旁邊爬的蛇就會補上,將他剛挖出來的空間填上,這樣的挖掘簡直無窮無盡。
丹尼爾一直在旁看著,知道這樣是無法將埋在蛇堆底下的席妮救出,想幫忙卻又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丹尼爾尋思:這些蛇是卡瑪女巫的東西‧‧‧與尋常蛇不同,不能用尋常方法對付‧‧‧要如何對付卡瑪女巫的蛇‧‧‧卡瑪女巫的蛇‧‧‧對了!它們既是卡瑪女巫的東西,或許可以!
丹尼爾靈機一動,從懷中摸出現形粉,撒在蛇窩上,繽紛絢麗的現形粉為一片漆黑的洞內染上顏色,果然,沾上現形粉的蛇紛紛消失,露出被埋在底下的席妮。
歐文猛然回頭盯著丹尼爾,丹尼爾一面向他解釋,一面走近席妮,「這是我們布魯家的現形粉,能讓東西現出原形。這蛇既是卡瑪女巫的東西,便可能不是真正的蛇,而是詛咒,不妨一試。」他曾在羅汗的石陣迷宮裡用過現形粉,當時是讓畫中的犬現形,剛才忽然想起此事,便決定嘗試。
席妮緊閉雙眼,氣若游絲,她身上出現許多黑色條狀痕跡,就像剛才纏繞她的蛇一樣,佈滿全身。
歐文低頭確認她的呼吸,發現她一息尚存,喜叫:「她還活著!我去叫洛基來!你在這裡守著!」說著衝了出去。
丹尼爾蹲下身來看席妮,只見平日開得嬌豔芬芳的玫瑰,此時卻已幾近凋零。她看起來好脆弱,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彷彿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將她捏碎於掌中。頸上的項鍊比主人更有精神的發著光,是她身上唯一還有生氣的東西。迎著這樣的席妮,丹尼爾不禁想起昨晚的夢:一隻黑色的大獵犬嘴裡叼著朵玫瑰,玫瑰花瓣一片片凋落,大獵犬似乎知道花即將要凋謝,一副心碎的神情,卻仍是不肯將嘴裡的玫瑰拋下,大獵犬繼續走著,丹尼沿著地上一片片花瓣,跟在大獵犬身後。
丹尼爾見席妮性命垂危,流下淚來。他的淚珠滴在席妮臉上,席妮似有感知,倏忽睜開眼來。
看清來人是丹尼爾,席妮微笑,虛弱的說:「你來了。」
丹尼爾啜泣:「我來了。妳身體覺得怎麼樣?」
席妮:「沒感覺‧‧‧我好像‧‧‧漸漸失去知覺‧‧‧正在一點一滴抽離這副身體‧‧‧我覺得我好像睡了好久好久‧‧‧又好像‧‧‧才剛閉眼‧‧‧再次睜眼‧‧‧你就在我眼前了‧‧‧」
「妳休息一下,」丹尼爾握著她的手,「洛基來了,他會醫好妳,一切都會沒事的。」
聽他提起洛基,席妮似乎很難過,嗚咽:「洛基‧‧‧我的洛基‧‧‧我的洛基‧‧‧」
丹尼爾強笑,「是啊!他馬上就來了!」
席妮:「你會替我照顧好他嗎?」
丹尼爾一愣,「妳什麼意思?」
他以為席妮已經昏頭了,但席妮仍繼續說:「替我照顧好洛基‧‧‧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當時在星落城‧‧‧法蘭克說我們當中有三個人心中充滿愛意‧‧‧我知道你愛的不是我‧‧‧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偷看他‧‧‧」她的說話聲越來越低,但丹尼爾聽來卻如驚雷響亮。
丹尼爾並未否認,一顆心卻彷彿要炸開。
這是他的秘密,無人知曉,他生來就帶著這個秘密,這秘密本也該跟著他葬入地底。
初見卡瑪女巫那時,她當著眾人的面說:「我真希望你像他。」雖然隱晦,但丹尼爾卻隱隱覺得他知道卡瑪女巫在說什麼,她能洞悉人心,他藏得再深的秘密卡瑪女巫也能一眼看透。就這麼一句話,便能讓丹尼爾「唰」一下白了臉色。但對象畢竟是卡瑪女巫,巫師面前,人類毫無隱瞞能力,就像被剖開的獵物,只能被恣意瞧個乾淨。但現在對象卻是席妮,就算她與自己一向交好,可她和洛基的關係,她會怎麼想?憤怒?噁心?丹尼爾不敢去想。他不敢想席妮會怎麼看待自己,就像他不敢想像席妮會說出接下來的話。
席妮:「沒關係‧‧‧你是個好人‧‧‧洛基有你我很放心‧‧‧以後‧‧‧請你照顧他‧‧‧他雖然不擅表達‧‧‧但其實‧‧‧有一顆最柔軟的心‧‧‧」她用著與他剛才同樣溫柔的語氣說:「一切都會沒事的。」
丹尼爾聽了大慟,淚如雨下,抽抽噎噎的說:「別說的像妳不行了‧‧‧洛基就在旁邊‧‧‧他會醫好妳的‧‧‧他會將妳醫好‧‧‧」說到最後他已言詞顛倒,只是不斷重複著「他會醫好」這幾個字。
「席妮!」洛基低沉的呼喚,他一把將席妮摟進懷裡。見她這麼虛弱,淚水早已奪眶而出,將她抱在懷裡一點力都不敢使,施展能力替她療傷。席妮本來看著要睡著了,洛基一用能力,她恢復片刻便能睜眼了,一見洛基,席妮的笑意從心窩漾到眼裡,「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洛基流淚,「對不起,我來晚了。」
席妮:「不,你來的剛好。我有東西要給你‧‧‧」將手裡的東西交給洛基。
洛基:「這是什麼?」
席妮:「歐文刻的,這個是你名字的字首,這個是我的。是不是很神奇?原來我們的名字長這樣,我從來都不知道‧‧‧在這裡串一條繩子就能當成項鍊戴‧‧‧以前你送我保命用的項鍊‧‧‧現在換我送你這個項鍊‧‧‧你喜歡嗎?」
洛基:「喜歡,出去後我要妳親手為我戴上。」
席妮心疼的摸摸洛基的臉頰,「你有先見之明,早已看見我如今的落敗,才會在來之前一直要我走‧‧‧但怎麼辦呢‧‧‧我喜歡在懸崖邊跳舞‧‧‧你攔不住我‧‧‧只能在一旁提心吊膽‧‧‧我的洛基‧‧‧」
洛基泣不成聲:「別說了‧‧‧」
席妮:「叛徒是艾瑞托,證據是文字,歐文看得懂,他能解釋給眾人聽‧‧‧還有其他象徵所有人未來的畫像‧‧‧只可惜我們沒有破解全部‧‧‧」
洛基:「別再說了,算我求妳‧‧‧妳歇會兒,我正替妳療傷,很快就好了。」
席妮不再說話,閉眼往洛基胸膛鑽了鑽。啊,久違了,這溫暖的懷抱,不過才分開一會兒,怎麼就這麼想念呢?還是一如往常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好暖和‧‧‧
暖和?
洛基發動能力時總會伴隨一股暖流,溫暖舒服,會讓周遭溫度上升。
溫度上升。
席妮倏地睜眼,果然,一片漆黑中卻有一道白光從洛基身後撲來,那是枝劈開漆黑的白箭,永遠射向熱源。
白虎動作好快,要通知洛基還要讓他倆全身而退根本來不及,席妮想都沒想狠狠一把推開洛基,洛基抱著她一點力氣都不敢使,加上出乎意料,輕輕鬆鬆就被她一把推開,就在這時白虎張開利爪朝席妮揮去,瞬間在她的肚子上開出一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