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輕雲連曉霧,行人欲去天欲曙。
何事東風頻回顧?偏繫駐,綠楊白絮相思樹。
從此玉顏成間阻,孤帆萬水遙迢路。
莫教千山爭去渡。春滿目,猶然斷夢無尋處。
他二人說話之間,卓瑪捧著西藏綠松石八吉祥茶壺茶杯進來,先給隆禧和成德奉茶,又著手整理案上,將一切收拾停當便退到屋外,在林邊站著。隆禧見成德不時掉頭打量卓瑪,便笑道:「你別是看上她罷?真心想要,我給你也成。」
成德忙道:「七爺說笑呢。我是對索額圖那頭的人不大放心。」
隆禧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你和我三哥說,如今我每日讀經唸經,手邊檀木唸珠不稱手,想要個石頭的。」
成德拿出康熙御賜南紅瑪瑙手串,說道:「這是今日大汗恩賞,且正是十八不共法之數,七爺拿著罷。」
隆禧見那南紅瑪瑙燦爛奪目,鮮艷非常,便道:「如今南疆戰火連天,南紅瑪瑙比往日更難得,既是三哥賞你,你收著罷。」
成德一笑,上前將手串給隆禧戴上,說道:「憑他怎樣難得,也不如七爺難得。七爺拿這手串,我去回話,主子聽了也安心。」
隆禧一笑,說道:「你可真貼心。如此我謝謝你了。」
他二人又待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常寧帶李煦和太醫院院使王秀貞回來。一進門,常寧便讓王秀貞給隆禧診脈,又聽了成德稟報,要王秀貞鑑別那倒流香座先前燃的什麼香。王秀貞領了王命,逐一細看,末了說道:「七爺還與上回下官來時一般,是內火過旺,並無大的症候,只是這大半年將養下來,竟如原地踏步,倒是費些心思。」
常寧拿手一擺,王秀貞連忙到案前提筆,沉吟許久總不下筆,常寧看得著急,只不好催促,好半晌才見他濡墨下筆,邊寫邊道:「既然大半年都補不來,可見胃氣偏弱,不如趁著天暖,七爺每日早晨用一碗黨蔘熟地瘦肉粥,先補氣和胃,有了成效再圖用藥。若七爺吃著膩味,可以換用二蔘麥冬。」
他寫就方子,又湊到那倒流香座前仔細嗅了幾下,起身笑道:「五爺放心,這是上好沉香,不過一個難得,並不礙著七爺養病。」
隆禧笑道:「這是王秀貞親口所說,五哥可信了罷?」
常寧點點頭,拿一張銀票給王秀貞,吩咐道:「今日這診斷,我自去乾清宮回稟,你在太醫院別上檔子。此後三個月間,你每十日來給隆禧診脈,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平素我在兵部,離太醫院也近,你隨時給我回話。」
王秀貞接了銀票領命離去,常寧叮嚀再三,這才帶成德李煦告辭離開。他三人一走,卓瑪便端一盤西藏酥酪糕進來,雙手捧著坐在炕沿,說道:「離晚飯還有些時候,王爺先吃塊糕罷。」
隆禧拿了一塊糕,卓瑪便起身關門,說道:「外頭有風,雖說涼爽些,但王爺不禁風,多少遮掩些。」
隆禧點點頭,看卓瑪掩了門,將窗戶關到只剩一縫,又從倒流香座拿出餘香,另外放了香進去,點起後滿室氤氳,氣息和暖,還有一股清新,聞著透人心脾。他深吸幾口,不久便覺困倦,胸口卻彷彿小火燒灼,想要閉目養神竟不能夠,正在難受,卓瑪已經收拾停當坐到炕沿,在隆禧面前寬衣解帶,微笑說道:「尊貴的皇弟,眾人愛惜的七爺王,自從搬到此處,卓瑪伺候得好麼?」
隆禧看卓瑪盡褪衣衫,又上來給他寬衣,只覺頭暈目眩,想要將她推卻,手臂卻有石般沉重,竟然動彈不得,不久便被卓瑪挑弄得渾身有如火炙,忽然又有了力氣,一翻身將卓瑪壓倒,雲雨之間卻不知怎的,彷彿物換星移,來到一間金碧輝煌屋宇,地上紅毯艷麗似火,貼金桌椅燦爛非常,一扇大窗外可見雪峰綿延,望之凜然,屋內卻暖艷怠人。他看著眼前情景無限恍惚,只是一身慾望擺脫不了,不禁呻吟道:「我不曾傷害於你,你怎不放過我?」
卓瑪輕笑道:「七王爺在文殊皇帝跟前最受寵愛,一朝自投羅網,怎還能脫身出去?」
隆禧呻吟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卓瑪笑道:「我不過聽命行事,總之要把七王爺牢牢握在掌心。」
隆禧恍惚想起索額圖屢次給明珠下套,仗著是太子叔祖,康熙不得不優容,卻還不思檢點,只知一味玩弄玄虛,不由心頭恚怒,趁著此刻身上有力,抬手重重打了卓瑪一巴掌,登時將她臉蛋打腫,如雪肌膚紅了大半,嘴角都滲出血來。卓瑪卻不生氣,反而露出微笑,伸臂摟住他頸項,湊到耳邊低語道:「七王爺果然氣概,如果七爺好這個,儘管打,卓瑪願受。」
隆禧聽這甜膩聲音,就像先前力氣忽來,突然間又力氣全失,撲通倒在斑斕錦被上。他隱約感覺回到竹林小屋,似乎有人在屋中走動,半晌睜眼一看,原來是他正福晉尚云貞帶人來布置,便開口問道:「什麼事情,你大老遠親自過來?」
尚云貞是平南王尚可喜孫女,與隆禧同歲,與隆禧成親四年已有一子,臉上卻稚氣猶存。她見隆禧醒了,便在炕邊坐下,拉他手道:「今日五伯伯親自交代了,每日我得看你把那黨蔘熟地瘦肉粥喝了,你平時用什麼茶水我也得留心。既然如此,你又不願大熱天回那屋裡,不如我過這兒來罷。」
隆禧看家人在屋中擺設茶水晚飯,隱約覺得不妥,卻又全然想不起來,便點頭道:「好,只是每晚卓瑪在這兒給我唸經,你聽不懂,怕不嫌煩?」
尚云貞笑道:「聽不懂也能沾點佛光罷?」又道:「今日五伯伯臨走,讓太醫院王大人也給我號了脈。」
隆禧奇道:「你身子不爽麼?」
尚云貞一笑,低頭道:「是有了。」
隆禧大是驚喜,稍微坐起身,問道:「真的?你不是開玩笑罷?」
尚云貞道:「這也好開玩笑?」
隆禧忙道:「那你比我更得將養了,你快上來坐著。」
尚云貞噗哧笑道:「我這不已經坐著了麼?」
隆禧擺手道:「你上來挨著我坐,一道歇著罷。」
尚云貞依言上了涼炕,半坐半臥靠著他,又道:「我讓奶娘顧著富爾祜倫,晚飯過後再帶他過來。」
隆禧笑道:「這回我可要女兒了。」
他夫妻二人私話之間,幾個丫頭小廝將尚云貞衣箱抬來安置,晚飯也按醫囑備妥,他倆便起身在窗邊用飯說話,直到將近亥時,眾人收拾東西退下,只卓瑪一人留在屋內。不久卓瑪點起香來,在炕下就著燭光低聲唸經,他夫妻二人便一同靠在炕上靜聽。
此時竹屋外一片漆黑,密林之內少有月光,只石上青苔露水微有返照,一種夏夜低迷氣息,看得人胸口漫起波瀾。隆禧正在發呆,回頭卻見卓瑪放下燭台,扶著尚云貞躺倒,伸手便解衣裳,待到兩人褪得一絲不掛,就在炕上歡好。隆禧情知有鬼,卻不知何故動彈不得,只能睜眼看尚云貞被卓瑪擺弄,曖昧聲息聽得人臉紅心跳,不久連他也被卓瑪拉去,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逐漸失了神智。
|| 未完待續 ||
隆禧身為當今汗弟、和碩親王,御前受寵無比,婚姻卻逃不出國家大事格局。康熙為他定下的正福晉是靖南王尚可喜孫女尚云貞,也是羈縻靖南藩之舉,故而小說第一部《垂楊相思樹》一開頭,曾出現乾清宮商議撤藩,康熙突然決定提早給隆禧完婚的情節。隆禧和尚云貞少年夫妻,正是恩愛時候,偏偏二人俱都福薄,沒能躲過索額圖香藥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