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藝術這回事
璃璃
2022-05-30|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黃昏2.0

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麼變。
耀宸穿著一身合身的服裝，梳著合宜的髮型，開著車，獨自在一條田野小徑上行駛著。
艷紅的太陽披上橘黃色的外衣，一腳已踏進了海平面，宣示著白天即將結束。
現在是黃昏時刻。
耀宸所見的事物皆被染上了一層昏黃，看得有些不切實際。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那時。
同樣的衣服，同樣的頭髮，甚至同樣的時間，耀宸開著相同的車，在一樣的道路上，唯一不同的，是身側的副駕駛座位上多了一個人。
曄琛。
「耀宸，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毫無預警，曄琛開口了。
耀宸沒有回應，只是緊握著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
為什麼？
為什麼要分手？
儘管耀宸的內心無數次的提問，他始終沒有問出口。
因為他們在交往的第一天就曾許諾過，絕不輕易提分手，但若是提出來了，另一方也一定要答應，且雙方不得後悔。
這看似有些古怪的約定，卻是見證他們之間感情的無堅不摧。
耀宸以為，他一輩子也不會聽見分手這兩個字。
可是，他還是聽到了。
從他最愛的人嘴裡聽到的。
「分手吧。」
這一次，滾燙的眼淚從曄琛的眼睛滑了下來。
明明是那麼堅定的口吻，為何落下眼淚?
分明是平靜的語氣，為何耀宸的心卻像被燒傷般的疼痛?
耀宸依舊不答，好像只要不回應，就不必面對。
而他的確也不想面對。
「耀宸，你能停車嗎？」過了好一會，曄琛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因為哭過，顯得更加低啞。
那宛如砂紙般磨過的酒嗓刮痛了耀宸的心臟。
耀宸依言的在路邊停了下來。
窄小的田野道路上沒有行進的汽車。
寂靜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夾雜著令人窒息的心碎。
曄琛下了車，耀宸也跟著下車。
曄琛站在路邊，靜靜的凝望著遠方火紅的夕陽。
橘紅色的光芒灑在曄琛身上，如同一張曝光的老相片，美得令人想哭。
淚痕滑過曄琛的側臉，耀宸伸出手輕輕擦去。
曄琛沒有阻擋耀宸的安慰，只是留著眼淚。
耀宸收回手，卻被曄琛一把抓住。
「等到夕陽沉入地平線後，我們之間就沒有關係了。」曄琛輕聲地說。
「為甚麼?」耀宸盡量冷靜地問著，可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
「我們曾經約定過，絕不輕易提分手。」
「我知道。」
「所以，你是認真的。」
「對。」
「那我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曄琛深吸一口氣，強作平靜，可是他的眼淚卻出賣他。
「那我再問，你為什麼在哭?」
這一次，曄琛沒有回答。
耀宸沒有再追問，而曄琛也不再說話。
他們就這樣牽著手，靜靜的等待。
等待黃昏過去，黑夜的到來。
等待他們的感情走向盡頭。
這一切，耀宸都感到荒謬至極。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僅僅只過了一晚，一個人的感情可以轉變如此之大？
暗色隨著時間佔滿了天空，溫度也跟著下降，微涼的風呼嘯著兩人的身邊。
耀宸嘆了一口氣，他放開了手，脫下外套披在曄琛身上，一如往常的習慣。
曄琛抓著外套，總算看向了耀宸。
「夕陽沉沒了，我也該走了。」
耀宸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曄琛。
曄琛抓著外套，輕輕的微笑。
「耀宸，再見。」
然後，曄琛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彷彿身後的那人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耀宸看著曄琛的身影陷入了黑暗中，如此的渺茫無助。
他的心很痛，可是他也會遵守兩人之間的約定。
這是他給這份感情，最後的尊嚴。
從那之後，耀宸再也沒看到曄琛。
當時，他始終想不透，為什麼曄琛會無緣無故的提出分手？
這份疑惑直到兩人的共同朋友里琰交給他一封信後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撕裂心臟的疼痛。
『耀宸，對不起
我真的很抱歉，就這樣對你提出分手
我很任性，但你總是包容我
這一次，你就再包容一次，好嗎？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生病了
很久很久之前就生病了，而且那種病，是不治之症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會埋怨我隱瞞你這件事，我知道情侶之間不該欺騙對方，但是人總是會有一些小秘密不想讓人知道，你就當作這件事情對我而言就是那個不想被他人知道的小秘密吧（笑
分手前一天我去醫院做了檢查，他們說我的病情惡化了，壽命僅剩2個月。
雖然我真的很希望在我離去之前，耀宸能夠陪在我身邊，可是這樣想想，要你親眼看著我在你面前離開，對你來說也太過殘忍，所以請原諒我任性的跟你提分手
我想，若是我能夠在活著的時候結束這段感情，許曄琛這個人對李耀宸來說，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前任，而不是一個逝去的愛人。
以你的條件來說，肯定能很快找到另一個幸福，所以我不能牽連你。
縱使這樣說，其實分手的那天我要離開的時候，我有好幾次想要回過頭，想要回到你身邊抱住你，想要大哭說我不想離開你。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那麼自私，讓你的幸福斷送在一個將死之人的手上。
請原諒我的任性，無論是我的隱瞞，還是我提出的分手。
耀宸，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這是曄琛在過世的前一個晚上寫的信，我想他會寫這封信，只是想要抒發對你的思念，但是我覺得…還是把它交給你比較好。」里琰睜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哽咽的說著。
曄琛的後事由里琰一手打理，他將安葬曄琛的地址交給耀宸，然後就離開了。
刺眼的光將耀宸拉回了現在。
耀宸將車停了下來，拿著那封信徒步沿著小路彎進另一條小路。
那裡有一座鮮為人知的墓地。
耀宸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曄琛的墓碑。
貼在墓碑上，曄琛那張笑得特別燦爛的照片在夕陽的餘暉下，更加耀眼奪目。
分明是溫和的黃昏，為何在他眼底如此的殘忍?
耀宸蹲下身，將信放在墓碑前面。
「曄琛，你這個笨蛋」
他伸出手指，輕撫墓碑上的照片。
「是誰說活著離開我你就會變成我無關緊要的前任？」
昏黃的光溫柔的籠罩著這片土地，也照拂著蹲在墓碑前面的修長人影。
他們的感情，就像是夕陽落下前的剎那，耀眼動人，溫暖喜悅，可是後面等待的，是無盡的黑夜。
然而，黑夜會過去，清晨仍會到來。
可是啊，他們的緣分，早已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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