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裊裊,向上所傳遞的,是他人的祝福與哀悼,還是來自仇人的贖罪?
請羽今天覺得不太對勁。
她像往常一樣抵達學校,穿過禮堂,正打算爬上樓梯時,意外看見一堆人站在教務處外頭排隊。
被教務主任處罰,這是她看見此景的第一個想法。
但很快的,這個念頭就被她抹去了。
畢竟誰會用拿香來處罰學生?
在校園裡—特別是在室內—看到一炷炷的香,還真是個奇景。
基於好奇,請羽走上前,東鑽西鑽,好不容易竄到人群前面。
教務處後頭的一張空桌上,立著一個沒有名字的墓牌,前頭放置著一個小小的香爐,供人上香。
所以那些學生是來悼念這個人?
不對!誰會在學校裡放牌位啦!
「怎麼回事啊?怎麼一堆人擠在這裡??」請羽回過頭,看見另一個穿著制服的同學和她一樣擠了過來。
「我們在悼念一個人。」人群中的某一個人熱情的替同學解答。
「悼念?我有聽錯嗎?他是誰?為什麼要在這裡悼念他?」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應該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在這裡悼念這個人,反正大家都這麼做。不過聽說他是車禍而死的,而且對方還肇事逃逸。」
「哇,真可憐。」
聽著他人的議論,請羽沒有什麼想法,畢竟素不相識,她沒有甚麼傷感,頂多覺得有些遺憾罷了。
「妳要香嗎?」請羽聽著那個同學問著。
「哦…好啊,雖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請羽瞥了眼牌位,看著那個理應填上死者名字的地方空空如也,莫名覺得厭煩。
她把書包甩上肩膀,左鑽右擠的穿過人潮,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班上同學也正討論著教務處的奇景,請羽皺了皺眉,她從書包掏出小說打算翻閱,卻意外發現書緣不知為何染上一層髒污。
請羽摸了摸髒污的地方,有點黏黏的。
她望著書本,不太記得自己有弄髒過書。
算了。
書能看就好了,誰理他外表怎樣。
請羽不做他想,將自己沉浸於書中的世界,企圖抵擋那些不斷鑽進她耳裡,有關教務處的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當請羽的思緒再度回歸現實世界時,早自修已經過了一半的時間。
慘了!請羽連忙站起身,他們班上有一個規定,當天值日生要在早自修之前把教室垃圾丟掉,值日生以座號輪替,按照姓氏筆劃她的座號被排到28號,昨天值日生是26、27號,今天理應換作她和另一個同學負責起這份工作。結果她不小心一個太忘我,忽略了時間。
請羽緊張的走至垃圾桶前,發現裡頭已經被清理乾淨。
?請羽歪了歪頭,她沒想到另一個同學這麼好心,不過想想也是,她向來只要栽進書裡就出不來,宛如有了一層屏障,隔絕外界的資訊。
同學應該是不想浪費時間叫她,所以乾脆自己做吧。
想一想還有些愧疚,明天帶點禮物好好感謝她吧。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請羽坐回了位置,開啟了一整天的課程。
放學鐘聲響起,請羽站在樓梯間,思考了好一陣子。
最終,她舉步往教務處的方向走去。
不知為何,她特別在意那個牌位。
此刻教務處外頭的走廊不像今早那樣被人擠的水洩不通,相反地十分冷清,僅有一名中年婦女站在那。
「請問…妳也是來祭拜的嗎?」下意識的,請羽脫口問出。
那名婦女愣了愣,隨後朝著請羽搖搖頭,苦笑道:「我不是來祭拜她的,是…來贖罪的。」
「贖罪?」
「嗯,我就是害死她的駕駛。」婦人有些不安的絞著手:「當時我太害怕了,所以…」
「所以妳就逃走了。」請羽聳聳肩,說:「看你這樣子,應該沒被抓吧?既然如此,那何必來這裡?」
「因為…我良心不安。」婦女惴惴不安的看著教務處:「這陣子我每晚都做惡夢,那孩子總是滿頭鮮血的質問我為什麼要害死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說到最後,中年婦人簡直語無倫次。
請羽站在她的面前,冷靜的幾乎無情。
「所以,妳來這裡幹嘛?」
婦人猛地抬起頭,抓住請羽的手,眼神淒厲的說:「我拜託妳,能不能代替我進去,為我上一炷香,告訴她我錯了?」
面對這無理甚至簡直莫名其妙的請求,請羽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理由…未知,反正請羽總覺得自己似乎該做什麼。
她拿著香走進教務處,看著沒有名字的牌位,心裡念著:「冤有頭債有主,可不是我害你的喔,我只是代替的。對不起,我錯了。」
接著,她將香插進了插著7炷香的香爐。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驚呼自她背後傳來。
請羽回過頭,看見兩個穿著制服的學生正一臉驚恐的瞪著她…不是,是瞪著她的方向。
請羽回過頭,看著方才那個拜託她的婦女此時倒在她的腳邊,心口上插著一把刀子。
剎那間,請羽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將視線移向牌位。
7炷香冒出的煙氣如神仙出巡般裊裊升起,讓請羽的眼前一片模糊,卻不阻礙她看見的景象。
理應空白的牌位上此時寫著「崔請羽」
這個時候,請羽的腦袋閃過一幅幅畫面。。
闖紅燈的轎車、被撞的女高中生倒在地上,書本從書包裡掉落在路面上,汩汩鮮血染紅了其中一本小說的書緣。
縱使她像一個旁觀者冷漠的看著一切,但她知道,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女高中生,名字叫做崔請羽。
原來,她早就死了。
原來,這是在悼念她啊。
原來,她會留在世間,是因為怨恨肇事者啊。
原來,她大仇已報,就在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