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統計是怎麼練出來？

中共中紀委、中國國家監委官網2022年5月31日通報，江蘇省委前副書記張敬華因嚴重職務違法並涉嫌受賄犯罪，被『雙開』開除黨籍、公職，但卻是打貪反腐首次提到涉及經濟數據造假。連二○一六年初，中國中央統計局長王保安召開公布中國ＧＤＰ成長率創了二十五年新低的記者會，就在記者會結束之後，王保安隨即被收押，並被雙開，但其罪責跟統計造假無關，而是以涉嫌收賄被起訴。

如果以為統計局是一個清水衙門，那就錯了，統計局是負責給領導做出各種數據，難道也有貪腐問題？當外界撲朔迷離之際，共產黨反腐監察機構的網站曾經公布一份一萬四千字的冗長報告書，稱國家統計局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牟取私利，以「勞務費」為名目接受各級政府單位委託，提供統計數據和進行課題研究。這套說詞是否在掩蓋「數據造假」背後的原因，中國從計畫經濟轉軌到市場經濟，過去，追求依照計畫的目標是否達標是官員升遷的指標之一，自開革開放之後，各地生產總值（ＧＤＰ）或財政收入成為升官的新指標。因此假數據成風，而搞定統計單位就是升遷的保障。

中國的統計數據一直以來備受質疑，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之後採取計畫經濟，計畫依賴官方數據，若數據造假，計畫就不準，過去中共發展的低落與此脫不了干係。數據造假在共產黨歷史久遠，一九五七年，社會主義老大哥蘇聯發射人類史上第一顆人造衛星，蘇聯大力宣傳社會主義的優越性表現，毛澤東既高興又焦慮，隔年啟動的大躍進就是急於展現社會主義的進步。各地官員為了達標，浮誇風盛行，競相虛報糧食產量，人民日報稱之為「放衛星」。得到人民日報的肯定之後，各地吹牛比賽一個勝過一個，營造「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榮景。產能屢創新高，人民卻饑荒嚴重，與「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梁」的宣傳落差甚大，十分反諷。中共建政以來，數據造假一直以來都如影隨形。一九五八年大躍進時期，虛報產量比比皆是。例如在河北徐水縣，上報一年收穫糧食十二億斤，毛澤東到當地視察時很高興地說，你們全縣只有三十一萬人口，怎麼能吃完那麼多糧食啊？要考慮怎麼吃糧食？當地官員回答：「農業社員們自己多吃，一天吃五頓飯也行。」其實老毛對這種浮誇風是充滿懷疑，他曾發表一篇〈關於社會主義商品生產問題〉，文中提倡實事求是，不要謊報。

改革開放之後，各地經濟成長成為升遷的重要指標。經濟好的時候就少報，經濟差的時候就多報，報多報少全看領導人想要達成什麼目的。統計局就是負責給領導做出各種數據，仰望上級領導的喜好辦事。而局外人看中國經濟，只能霧裡看花，先看穿政治才能看到經濟。

政黨與政府這一隻看得見的手，讓統計數據需要造假，讓腐敗有尋租的空間，這其實比貪汙受賄的危害更嚴重。毛澤東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不做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毛澤東更提出「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以端正錯誤。

鄧小平的「實事求是」或胡錦濤提出的「科學發展觀」都是要導正官僚欺下瞞上的不良風氣，但從毛鄧至胡習，仍一直陷入中共舊制度的困局。

習近平重話批評遼寧省經濟數據造假。中共建政以來，數據造假一直以來都如影隨形；假數據成風，最終只能歸咎中共的「整風」ＤＮＡ基因。

二○一七年中國人大政協兩會期間，習近平出席遼寧省人大代表團審議，罕見用重話對遼寧代表說，經濟數據造假，不僅影響對經濟形勢的判斷與決策，嚴重敗壞黨的思想路線與求真務實的工作作風，敗壞黨在人民群眾的形象，「此風不可長，必須堅決煞住」。習近平在一三年到遼寧考察時也曾做出類似批評：「有的領導幹部對上吹吹拍拍，曲意逢迎，說假話、假匯報、變假數據……」

二○一七年初，遼寧省長做政府工作報告中，一五至一六年財政收入只成長百分之三．四，遠低於過去長期二成多的成長率，主因是過去的數字嚴重造假。在人大分組會議上，遼寧省委書記李希當習近平面前自爆，有一個鎮一年財政收入一百六十萬元（人民幣以下均同），最後報成二千九百萬元等虛報風氣。

民間嘲諷官場「官出數字、數字出官」十分傳神，更有一幅對聯是「上級壓下級，層層加碼，馬到成功；下級哄上級，層層摻水，水到渠成。」此外，一句有關升官的三個潛規則「年齡是個寶，政績不可少，靠山最重要，政績不夠，數據來湊。」遼寧是習近平上台以來打貪反腐重災區，省人大的賄選嚴重，省委書記王珉中箭落馬，最後換上習近平的親信李希出馬，更符合三個潛規則。

其實二○○九年通過「統計違法違紀行為處份規定，二○一六年通過「統計法實施條例」，如今中共中央深改組第三十六次會議，通過「統計違紀違法責任人處分處理建議辦法」，主要是「統計問責」或稱王珉條款，杜絕王珉主政遼寧統計資料嚴重造假的。如此多法，依然無法有效嚇阻統計造假灌水的陋習。

蘇聯解體之後，到一九九八年風氣依舊，俄國政府曾逮捕國家統計委員會（State Committee for Statistics）中具領導地位的幾位統計學家，他們被控收賄製造數據幫公司逃稅。江蘇省委前副書記張敬華的落馬，是中共建政以來第一個因經濟數據造假而入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