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醜，
那種醜，不是言語可形容。
不是相貌驚人，也不只是因為他臉龐佈滿痘疤。
更不是那條爬滿脖子上身的燙紋傷。
你要看他的眼睛，
要看進他的瞳孔，
看到是一片死灰的殘壁。
他住在離市區有些距離的透天別墅，
三層約百來坪數。
大紅色漆鐵門，
灰磚石牌，粉白粉白的房舍。
門面那樣富貴及冷清，
從沒有人上門造訪。
牆面爬著綠藤，
裡面卻不是住著被深鎖的公主，
是不願出沒的怪獸。
鄰居們對他的生平從不深究，
都說那個張先生，那個長得很醜的張先生。
他總是在傍晚出沒，
在附近買了晚餐回家，
碰一聲，鐵閂再度深鎖。
偶然在夜半遇見他，
他提著小包小包廚餘往街腳廚餘桶走。
要跟他低個頭，
他漠然腳步像是目中無人，
又像夜色早已吃掉你的身影，毫無動靜。
某些人的經歷，
或許從此會影響他的一生。
多年前，
他是家中獨子，出生小康家庭。
個性跋扈好賭，家中人都讓著他。
直到一次欠下大批賭債，
家中不堪其擾，終日有人上門討債。
他與父親大吵一架，
甚至驚動警察來調解。
幾日後，家中發生大火，
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僥倖逃生，
家中人無一倖免，全葬生火窟。
他得了大批遺產賠償金，賭債一筆勾清。
但沒有人知道到底那天大火是如何發生，
調查結果說是電線走火。
只是，
從此每人看見他，
都像看見怪物一樣，躲避不及。
沒有人敢討論或問起，
只有在他遠遠走過時，
背後竄起一筆疙瘩。
或許每個人都猜想他的醜陋，
是因為他的不幸呢？
或者他曾犯下讓人髮指如魔鬼般的行為。
而我，
只知道他的眼底那片死灰，
或是他看過的地獄一角，
任誰都無從意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