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篇。
接著是三級疫情爆發的五月。
那時候的情況有多糟我就不再贅述,除了必要的外出,人們躲在名為家的防空洞中,躲避可能有毒的空氣。
但此時我的阿嬤正在加護病房裡,用著機器與她快要喪失機能的身體,吃力的呼吸,但因為防疫,我見不到她,只能透過電話裡母親的強忍的哭聲,知道阿嬤今天又更壞了一點。
我糟透了。
但我無法對朋友們說,大家都不好,不需要更多的壞消息。 於是我想起那個人,並試著像他說的那樣——多依賴他一點。
當我掛掉電話,他就從新竹開車下來,我開始擔心不能隨便跨縣市的防疫規定,但當他ㄧ進門便用力給我一個擁抱,我就什麼都忘了。
好久沒被這樣好好抱著。
始終乾燥的眼眶這才湧出淚水, 那份體溫如此溫柔,漫淹過理智,我任由他抱著、吻著,在他熟練解開內衣背扣時,所有防衛也跟著自肩上滑落,隔天清晨,他準備上班,我瞇著睡眼,只看見他朝我微笑,頰邊漾起深深酒窩。 真是好看,我想著。 但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我開始會在網路上搜尋食譜,在清晨五點爬起來做早餐,讓他帶著去上班;
開始在意他回訊息的速度;
開始在意戀愛運勢,當我發現他的星座當週擁有許多桃花時,會不自覺生起悶氣。
但也開始發現一些奇怪的事。
他週末總是會深夜才回訊息;他房裡三入裝保險套只剩一個;地上有點長的頭髮…。
但他總是能找到理由解釋一切,或者我選擇視而不見,當看見他的酒窩,我就什麼都能接受,他喜歡說我是他的小寵物,他喜歡叫我喵喵,喜歡給我看那些他去過的美麗國家,承諾說會帶我去。
他說,他喜歡我。
但當我鄭重地告白時,他閃爍其詞,並說他不相信承諾,只要彼此好好相處,只有對方就夠了。
我也天真地相信。
但從那之後,他就些微地變了。
當我開玩笑問他週末去哪時,他會突然生氣,並指責我為何也不說自己行蹤;
但後來又會笑著安撫我,說是因為我先開始,他才會這樣對待我,他開始會因為一些小事而突然發怒,事後再裝作平靜,並把一切不愉快的源頭歸咎於我。
漸漸地,我分不清楚這一切的對錯,我開始相信他的詭辯,他的沙文、他言談中隱隱透露的歧視女性、他的自負,在人多的地方,他就不牽我的手。
我都選擇忽視,只要能繼續當被他疼愛的喵喵就好。
但他不在身邊,我就開始做惡夢,各種懷疑與自我否定纏身,我覺得我中字輩的學歷,配不上台大出身的他、我要努力表現成熟,才不會讓他感覺我很幼稚。
當三級警戒解除,我興高采烈地穿著新洋裝,和他去吃加州捲, 他說他朋友不跟30歲以下的女人交往, 「因為,年輕女人嘛!妳知道的,漂亮,但是....」
他笑著說,順手吃掉一個加州捲,並微微蹙眉,表示口味普通。
我看著桌上漂亮、口味新奇的加州捲,也附和著笑,手指緊緊攢著裙邊,攢的手指發疼。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在那之後兩週,我去苗栗拍攝,整天只靠一包堅果維生,下午拍完都要暈倒了,他卻問我能不能去新竹等他晚上九點下班,隔天清晨再搭高鐵回台中上班。
我說太累了,但晚上來視訊好嗎?他說好,但就此消失。
我起初以為他只是生氣,但隔天一早,就有種強烈的不安感,我打開他的ig ,一個一個follower刷下去,接著就看見她。
漂亮、優雅、事業有成,重點許多照片的背景跟他一模一樣。
我顫抖點開2019年的精選限時。 她的年菜、她去泡溫泉、她去歐洲拍婚紗、然後他勾著她的手。 他們幸福地朝對方微笑,站在印有他們英文名字縮寫的背板前, 他酒窩深陷,兩人看起來如此登對。
我想不起來我怎麼上完那天班,只記得我回家打給所有朋友,說了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我跪在地上,碎成無數片。
但最愚蠢的是,我還抱著一絲希望。 她的版面上自2019後就沒有他的照片了,也許是分開了?
於是我鼓起勇氣, 打了電話給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