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美術館展展出了一件讓人震撼的作品,台灣第一件女性裸體雕刻創作——《甘露水》,這是台灣近代藝術家黃土水於1921年完成的大理石雕刻作品。
這前衛作品,又名《蛤仔精》。在那民風保守的年代,作品遭到遺棄遺棄的說法有三,唉!說來是一本爛帳。是什麼樣的政府行政單位,缺乏藝術素養,讓曾經獲得日本帝國美術展覽會入選的佳作,變成廢棄雜物,流落街頭。《甘露水》這作品輾轉被存放在張鴻標外科診所,在當時台灣社會的肅殺氛圍下,張鴻標一家人因收容她而備感壓力。在張鴻標過世之前,他將《甘露水》以麻布袋包裹完整,封存於木箱中,安置在家族經營的霧峰工廠裡封藏。少女就這樣不見天日好長一段歲月,在眾人的努力下,才得以重見天日!
這四十餘年以來,她並沒有因為被禁錮,就削弱她的自信神采,今日得以見到她的本尊,讓人格外珍惜這機緣。她再度以昂首之姿與世人見面,她的美,讓人屏息,讓人讚嘆!黃土水先生當年是用什麼樣的心情雕塑出這樣的作品,命名也蘊含巧思。「甘露水」是佛教中,觀世音菩薩一手拿著楊柳枝、一手拿著淨瓶水灑給眾生的水,具有普潤眾生、消災解厄的力量。西方美術傳統經常可見裸女題材,但在東方對於女神的形象還是趨於保守。蛤仔精歷經千年修練化為人形,破殼而出,她張開手臂,輕輕撫觸這生命的來處,有力的雙腿交叉站立,勇敢而堅定。她閉起雙眼,微微仰頭,深吸一口氣,宣示自己來到人間。
黃土水先生到日本留學,學習雕塑創作。《甘露水》創作時,日本藝壇正以羅丹寫實主義為主流,他也受到這手法的影響,以自然的手法刻劃年輕女性的成熟美。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董事長林曼麗認為,她不太同意《甘露水》被稱為「台灣的維納斯」。她表示:
「黃土水雖然學習西方的雕塑技法,但他沒有承襲西方的美學標準。《甘露水》的造型非常東方,可以說是非常台灣人,身材不是西方美學九頭身,而是有點矮短可親、又充滿力量與希望,非常非常美。」
上面這段文字可以說明《甘露水》的獨創性,可以說是一個藝術家對於自身文化的認識與省思,這劃時代衣不蔽體的女神,真是大膽前衛之作。將近一百年前,台灣藝術家有這樣的創作能量,在家國飄搖動盪之中,對於藝術的嚮往,對於文化的傳承,對於美善的堅持,這作品訴說著歷史走到今日是多麼不容易啊!黃土水在《甘露水》入選帝展隔年,於《東洋》雜誌發表文章《出生於台灣》:
「台灣是充滿了天賜之美的地上樂土」。
我們生活在這塊土地,這裡有我們親愛的家人,早在百年之前,藝術家彷若先知一樣,預見了寶島安和樂利的社會景象。《甘露水》這初生的女神,歷經多少磨難,來到我們的眼前,怎能不多看她一眼。她是否因為領受了菩薩的楊枝甘露,用一種最純真的姿態,坦率自信的活出自己的風采。我們也受到諸神的護祐,在這島嶼上生活著,謙卑的守護與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