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祖散記之三—漫遊，北竿島

在領教過南竿島的「最佳丘陵地教材」之後，騎機車騎到崩潰，我發誓絕對不再北竿騎機車。於是乎，我有了北竿的雙腳健走及當地公車體驗，真正應驗了「神為你關閉一扇門，一定會為你開一扇窗」的名言，讓我的旅行經歷更豐富。

這兩天的北竿行程，因為不用騎機車載人，心情上輕鬆不少，也更有時間與心情進行一些北竿的在地觀察。

先來談談我們在北竿島的民宿主人。因為訂房比較晚，當地許多民宿都客滿，我們陰錯陽差的住進當地村長家的民宿。村長的正職是漁夫，副職才是村長，兼職民宿主人。他們家在養蚌貝，當地人都排隊跟他們家買新鮮剛從海裡「採」下來的蚌貝，外地遊客也排隊購買，連台灣本島許多大盤都跟他們批貨。總之我們的船到北竿時，他正在海上採蚌貝，是村長的弟弟來接我們，招呼我們，送我們去最有名的芹壁聚落看夕陽。接下來我們看到這位村長總是一直在運送蚌貝、清洗、裝箱，忙得不可開交，連住宿費都搞不清楚我們約定多少錢，看來民宿真的不是他的正職，他是以「結交朋友」的心態在做的。

村長的弟弟也是身兼多職，主職在南竿的發電廠工作，副職要幫家裡採蚌貝、兼協助哥哥打理民宿，當真印驗了馬祖人是一人兼多人用，每個人都有多種技能的傳說。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不只是這對勤奮兄弟，還有民宿主人的母親。打從第一天晚上，吸引我注意的是這位個頭嬌小動作勤奮的女性。這位阿婆的個頭不高，身形消瘦，不太愛笑也不太愛理人，可能是因為手邊的工作真的很忙碌，很少看她停下休息。年輕時她一手拉扯五個小孩長大，現在還有兩個兄弟跟他住，她的忙碌可想而知。在北竿，我看到很多這樣的阿婆形象。北竿島「佳佳早餐店」的阿婆也是，網路上稱她為「不理人的老闆」，因為你點餐後她不會給你回應，讓你無法確認是否點餐成功，跟麥當勞櫃檯小姐的服務完善，附贈甜美微笑的工作方式天差地遠。

早餐店阿婆身上穿著護腰，動作緩慢但精熟，會不斷跟你確認你的餐點；遇到熟客就用閩東話問候，這時候才比較聽得到阿婆說話。最經典的是這位阿婆連餐費都懶得算，直接告訴我「妳算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可以充分感受到阿婆這個工作是來練身體的，不是來賺錢的！

馬祖人的女性形象第二種類型就是中國籍的新娘。飲食店的招呼人員、觀光景點理的店員，甚至我們在南竿住宿時的民宿管理員，都是中國籍的大陸新娘。他們的特徵一樣是勤奮，操著中國式的普通話口音，對於賺錢這件事的積極性顯見在他們的態度上。在馬祖，「反攻大陸」已然成為一種玩笑梗，中國光靠輸出新娘的策略，便可以解放馬祖了。馬祖距離中國，比到台灣還近。站在馬祖島嶼上，便可遙望中國陸地，台灣在蔣經國時代跟馬祖的關係最為密切，也是依存度最高的時期。這次來馬祖，深刻體會到政府在蔣經國之後，對於馬祖的關懷真的不夠，導致馬祖人口嚴重的外流。目前南竿在籍居民約七千人，北竿更是只剩兩千人不到。在漫遊芹壁聚落時聽到在地的老婆婆嘟囔的說著，以前大坵島上還有十幾戶人家，後來也因為生活不下去，全部搬到台灣去，一戶不剩…還有多少的小島就是因為這樣而「被動淨空」？在馬祖，這也算是一種無奈與遺憾吧！因此在北竿，我甚至見到有民宅用一塊木板，以毛筆字寫下「北竿共和國」的字樣，斑駁木板上蒼勁的字跡，可以感受到北竿人對於被夾在兩邊政權間努力求生卻又感覺被棄置的無奈與失望…

直到最近因為疫情，國內旅遊興盛，北竿、南竿到處可見大興土木的狀況，縣政府跟原地主簽約，把許多已經破落荒蕪的石頭屋重新翻修，縣政府收七年的租金，再把翻修好的房子還給原地主。除了政府修繕的老屋之外，也有不少是看見國旅商機，年輕的第三代、第四代自己回馬祖經營民宿，現在，馬祖正以另一種年輕化的面貌重新活了過來。這幾天在南竿、北竿看著一車一車的旅行社運著本島遊客過來活絡馬祖經濟，不知該為他們感到開心還是擔心。開心的是這些島嶼被看見了，有了生機；擔心的是旅客帶來的各項污染與城市的喧囂氣息，會不會改變這地方純樸的習氣。

除了外地的旅客，我也看到許多馬祖本地遊子也回來故鄉「追尋小時候的氣味」。

這次我一個人搭乘當地的公車去坂里看老房子，碰巧跟一群「北竿遊子」在有名的「黃金餃」老店偶遇，彼此交換著幾個景點拍照心得，聽他們說著小時候去哪裡玩，那些景點建議我可以去走走。我的芹壁絕佳拍照點也是他們告訴我的。他們還建議我一定要去僑仔部落走走，因此我從從善如流，午餐後便帶小孩動身前往僑仔部落。自助旅行時的「一期一會」偶遇，也是旅行時的亮點。

在僑仔聚落時遇到四個頭髮斑白的老者，也跟我們搭乘同部公車從塘岐到僑仔聚落。下了公車這兩對老夫婦裡的一位老先生，便對著他們介紹他對僑仔的遙遠印象。言談中可以感受到這位老先生對於這個又熟悉、又陌生的村落表現出的複雜感情。僑仔聚落有一個「五間排」老宅，「五間排」裡面有兩口挺大的儲鹽井，現在已經被登錄為歷史建築。我們抵達「五間排」時看到那四個老人圍在門口虔誠的低禱著，彷彿進行一種特殊儀式。等他們出來後我看到隔壁的民家熱情的招呼著這四個人，一副熟絡的樣子，馬祖人的思鄉之情在這裡展露無遺。離開北竿的中餐，我們到一家熱炒店用餐，裡面的老老闆是北竿坂里人，正熱情的招呼著一桌他的表親，一直幫他們加菜，跟他們閒聊，述說著幾十年前的幼時北竿大家族回憶，馬祖人的凝聚力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

北竿的景點裡，必訪的當然是芹壁聚落，閩東式建築的保留區，石頭屋的工法，無數的精神標語，形成獨特的景觀。如果你到這裡，不要錯過國軍擎天部隊為芹壁村建造的媽祖廟，這可能是全台灣最「國軍」形象的媽祖廟，連兩隻石獅子都「穿著」綠色部隊裝，超級有趣。在芹壁聚落，遙望對岸連綿不絕的陸地(福建省)與船隻，晚上甚至可以看到對岸為了捕捉魚貨而放射出的「偽」極光，讓人無語的「特別」。

再來我會推薦「螺蚌山步道」跟「戰爭和平紀念館」，雖然螺蚌山步道我自己因為恐慌症而無法走完，但是其他家人走完也認證絕對是美景。戰爭和平紀念館是我想去但是沒有去的點，但可以見證冷戰以來馬祖居民的辛苦與轉變。

還有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北竿06據點，保存擎天部隊在這個哨所的完整營隊規制，讓這個沒當過兵的我見識到崗哨裡機房、彈藥庫、輔導長室、連長室的規格。

另外還有從橋仔村走到芹壁村的步道，我覺得走在北竿的沿海部道是舒服的，難怪有些部落客推薦北竿可以用走的，地區不大，氣溫沒有本島熱，海風吹來其實涼爽又舒服，這是騎機車無法享受的體驗。

北竿島的景很美，海水很清澈，沙灘很乾淨，是非常適合休憩旅遊的地方。北竿的人很純樸，卻是有個性的，有時間的話，可以來體驗馬祖的生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