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8|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古運河旁的家鄉

我的家鄉,座落在古老的運河河畔。高高的河堤將小鎮隔絕在滔滔的流水之外。宛如與世隔絕的桃花源,世界的喧囂張揚而過,獨留一份恬淡的歲月靜好。
小時候最盼望的,是逢年過節,在外打拼的伯父會和伯母帶著堂弟,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從河堤上下來。
那時的歲月中,沒有手機,連座機電話都鮮為人見,與遠方的親人聯係,都要去公用電話亭。我記得每次伯父上車前,都會用汽車站的公用電話打回家,說馬上就要上車了,再過幾小時,就可以到家了。
那時的我就會端著小板凳坐在家門口的小路旁,焦急的張望著河堤的方向。等不及的時候,我就會問奶奶:還要多久,堂弟才會回來?奶奶笑咪咪的說:快了,快了!手上還繼續擇著菜,準備晚上的飯菜。
我升著脖子費力地張望,遠遠地看見兩三個人,在夕陽 餘暉中,從小小的黑點逐漸放大,我便頭也不回的撒腿就跑,趕著去迎接好久不見的親人回家。堂弟每次都衝在最前面,開心的告訴我,給我買了禮物,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我沒見過的新鮮事物。到現在我都分不清,小時候的激動是因爲看見久違的親人,還是那一本本彩色的漫畫。
夏天最盼望的就是爸爸帶著我去運河游泳。曾經的夏天,有西瓜,有橘子汽水,有惱人的蟬鳴,加上夜間那扎堆的螢火蟲胡亂的在院子裡飛。哦,對了,還有運河里一群大大小小的人扎猛子游泳。
雖然每年夏天我都泡在河裡,但我還是不會游泳。爸爸在趕集的時候為我買了一個紅色的游泳圈,這讓我在鄉裏鄉親面前,驕傲了好久。每到傍晚,我都套著我的紅色泳圈,開始在各家各戶的門前晃悠,得意地告訴鄰居家的孩子,這是我爸爸幫我買的,花了足足5塊錢呢!
小鎮最熱鬧的要屬趕集了,逢五遇十就要趕一次集會。小時候最盼望的就是和家人去集市玩。早晨三四點,就有各村各鎮的人從河堤碼頭上下來,趕著去集市,有的是為了占個好位置可以賣貨物,有的是想乘著清早搶第一單生意,因為我們農村有個習俗,開門的第一單生意,為了討個開門大吉的好兆頭,無論買家出多少錢,只要不過分,基本上都會成交。
我的鄰居在集市上賣菜,有個固定的小攤位,每次趕集時,鄰居姐姐都會早起去市場幫忙。這讓我羨慕了很久,要是我的爸媽也在市場賣菜,那我也能每次都可以去集市玩了。
集市的東西可多了,有賣雞鴨鵝的,有賣青菜水果的,有賣各式各樣衣服的。家裡無論缺了什麼,在集市裡都能找到。而我,最喜歡的,是集市裡那白白胖胖的棉花糖,是加了各種色素做成的五顏六色的吹糖,還有雜七雜八的炒冰,配上爽口的山楂碎和葡萄乾,別提有多好吃。
漸漸地,我長大了,彩色的漫畫書不再是我的心頭愛,紅色泳圈已經裝不下我,家門的楊樹已經被砍伐了好些年頭,螢火蟲亦不再飛舞,因爲吃糖太多,我已經去看了好幾次牙醫。
我開始渴望河堤上那來來回回的大巴,開始幻想運河水流去的遠方。我不負衆望的考上大學,坐上心儀已久的大巴,沿著運河古道,逆流而上。只是每次回到家,奶奶都會拉著我去河堤燒紙錢。燃著的紙錢在河堤邊,隨著吹過來的晚風,迴旋的往上飄,帶著隱隱的火星,漸漸的消失在夜幕中。
我笑著說,奶奶你真迷信。奶奶卻一臉認真的告訴我,在外久了的人啊,這會帶你回家的。
這一夜,我想起堂弟給我的一本彩色的漫畫書;
這一夜,我想起了那個夏天,紅色的泳圈;
這一夜,我想起甜的發膩的棉花糖,還有那帶著酸味的山楂。我想起那每年不斷加高的河堤邊,年邁的老人和一臉不耐煩的少年。
古老的運河啊,不知疲倦的流著,訴說著過往的時光,將記憶掩藏,零碎的回憶啊,終將帶回遠去的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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