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1|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一期一會,又寂寞又美好

以前在澳洲當背包客的時候自詡為nomad,不為了優渥薪水舒適住宿久待是為了貪看更多紅土大陸的風景,搭著長途火車從伯斯到阿得雷德再到墨爾本,花了三天兩夜的時間經過毫無開發的沙漠曠野,沒有光害的夜晚,只有轟隆的銀色列車劃破了寂靜,像是白駒過隙,又是真正的披星戴月。
背包客擁有的很少,互相幫忙是理所當然的事,在日本hostel生病的我收到五份以上的的藥物,有煮什麼好吃的總是分給路過的背包客,新朋友給我一整個隨身碟的電影和日劇,還收過上百首dubstep音樂,而我又傳下去給陌生人同好。人與人之間的溫暖和善意就像是四季更迭潮汐漲退一樣自然。給予了一些,得到的卻更多,還記得一個義大利朋友說他嚮往共產主義,三觀被他震碎的我,從此史觀不再只有黑跟白。
對於金錢的追求已經成為人的束縛,人人都想過得好,更多的是別人看到的自己過得好,想要受歡迎,想要過得精采,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穿最好的,想要突出自己的那份虛榮心成為一個人的枷鎖,這枷鎖讓人不再自由。
把面子踩在腳底的最終惡夢是什麼?最邋遢的時候遇見前男友?還是像電影游牧人生(Nomadland)中的女主Fern無家可歸的時候偶遇以前學生,被誤認為街友,又或是被陌生人不必要的憐憫。nomad life不是只有和自然共處的浪漫,不是只有獨自一人輕裝上路的自由,生病需要錢、車壞了需要錢、需要乾淨的地方洗澡吃飯、需要旁人溫暖關愛、需要一個不被驅趕的遮風避雨的所在。
“看游牧人生這部電影每個人的感受不一樣,看出孤獨的人本就孤獨,看出淒涼的人是心裡真的淒涼,看出自由的人是靈魂深處有自由,看出美的人本就能領略風光,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遠行的自由”,看到女主角“孤獨淒涼”的做著季節性勞動工作,這可能是華人文化裡最怕的晚景淒涼(第二怕是晚節不保),完全能想像在某些人眼裡這是一部恐怖片。
中國導演趙婷憑藉此片得到奧斯卡、金球獎最佳導演獎,她拍出了美國的美麗,也拍出了美國的殘酷。金融海嘯後美國夢破碎,工作了一輩子,在公司破產後,沒有退休計畫,沒有醫療保險,原本住著的工業型小鎮成為廢墟,深愛的老公過世,沒有子女的她不在一個“使老有所終”的社會,她的nomad life既美麗又哀愁。
女主角被以前學生問是不是成為了homeless,她糾正自己是houseless,“沒家沒房子”跟“有家沒房子”還是不一樣的吧?女主角不是沒有機會結束游牧生活,她還有手足還有親密好友,兩度被邀請住下的她也眷戀溫暖的屋簷、新生命的誕生、美味的食物、親友的陪伴、熱鬧的笑語。電影裡說了好幾次"i am fine"的她,有點嘴硬但也是堅強的武裝,到底會不會就此留下,結束她的nomad life呢?
(以下有雷)
電影講述一個不凡的平凡人,她的執著、孤獨、懼怕、友善、疲憊、重情、堅毅,而篝火前陌生人們聊聊自己的人生故事帶出鮮少被關注的小人物世間百態,電影從關注一個人變成關懷人文的群像劇。導演善用素人演員,真實的nomad, hippie使得這部電影又有一點紀錄片的味道。
這是一部公路電影(road movie),老爺爺提出獨特的生死觀,他們這些nomad, 不說再見,只說路上見"i'll see u down the road." 與至親生離死別也能這樣理解是不是就多少撫慰了一點點?我們先分開旅行,之後會在路上遇到的。
"One of the things I love most about this life is that there's no final goodbye. You know, I've met hundreds of people out here and I don't ever say a final goodbye. I always just say, "I'll see you down the road". And I do. And whether it's a month, or a year, or sometimes years, I see them again."
結尾又回到了已成廢墟的家園,住了幾十年的小鎮早就滄海桑田,唯獨記憶中的後院外荒野沒有變化,Fern(女主)向外走去,繼續這條殉道之路。
「別人都覺得你怪,但那是因為你比別人勇敢。」
我們都追求安定,擁有的越多越好,朋友、財富、他人艷羨的目光,這樣才算充實的人生,但是這樣的追求受到社會規範和他人評價所束縛,活在既定的框架裡。符合社會期待的所謂成功人士不見得喜愛自己的媚俗;而社會邊緣人,在被別人放逐之前,先行放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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