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人嫁進了黑夜

「當女人嫁進了黑夜」

#狄蜜特尋女 #冥王星

過去在研究狄蜜特與波瑟芬神話時，最常被描述的部分是狄蜜特在尋女的過程多麼絕望與心傷，以及她在地面上所遇到的人事物。而波瑟芬呢？她的母親在地面上顯然流浪了好一陣子，但波瑟芬在冥界的遭遇在文本中顯得慘白。

至少，當波瑟芬還是少女的時候，大概也沒有想過自己的後半生要在不見天日的冥府過生活吧！

#妻妻日常 #妻妻爭執

前些日子我與太太起爭執時，她問我，怎麼好像她引發了我的情緒，我總是在這段關係裡有很多假設，彷彿她應該要為我的情緒負責一般。

我很感謝她這樣回應我，讓我有機會去看看自己的內在怎麼了。

我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是，我的母親坐在床邊哭著說，我父親讓她很傷心，對不起她云云…當時的我年紀很小，聽到大人這樣說自然很手足無措。

曾經我在家族排列中試圖去閱讀母親家族的故事，這次我想深入地看看她發生了什麼事，波瑟芬如何被迫成為冥后的過程。

故事的一開始其實很平凡，我的父親跟我母親正好是公司的同事，少女年輕貌美自然很多人追求，只是我父親顯得比較會甜言蜜語又長得帥氣，自然成為我母親的首選。

然而，就在她懷著我大姐嫁進邱家時，我爸就去當兵了，在那時候的男人是要當兩年兵的。在當時，我奶奶心中，我媽作為一個媳婦，一窮二白地嫁進來，打從心底不是很認同我父親的選擇，但畢竟已經讓人有了身孕，也只好負責。

一個少女，本來對於愛情滿懷著希望，以為她的男人可以為她的世界帶來新的可能，卻讓她住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她要稱不太熟悉的長輩爸爸跟媽媽，她在心裡一直抗拒著這件事，她想她明明就有自己的爸媽啊！幸好，邱家都用日語在稱呼自己的爸媽，她在稱謂上起碼有了區隔。

那兩年是怎麼過的呢？我實在很難想像，她住進了一個三代同堂陌生的大家庭，又有個瞧不起她的婆婆，她只能更勤奮地做家事，好讓婆婆可以認同她。

沒多久，我大姐出生了，初為人母的焦慮與無措覆蓋了她的生活，等待著她的是無止盡的家事與小孩的哭聲，從此以後她的肚皮不再是她的肚皮，因為她要為生男孩而持續努力；從此以後，她沒有了名字，她只有「邱媽媽」這個稱謂。

當時的新嫁娘多半冠了夫姓呢！我的母親也不例外。

波瑟芬也好、賽姬也好，甚或許多童話或傳說，當女人結婚時，嫁進了一個家庭，彷彿某個自己默默被削減掉。如同波瑟芬本來在地上歡樂地與小仙子們開開心心地相處，卻被迫要進入一個不見天日的世界生活，成為冥后。

賽姬一開始也不知道她的先生是誰，只有在黑夜時與她先生共處一室，白天時她就要面臨獨守空閨的日子。那種空虛與困惑感又能找誰訴說？這也難怪她會把這些複雜的情緒分享給她的姊姊們，畢竟那才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手足啊！

當回顧著我母親曾經歷過的一切，忍不住淚流滿面，曾經我覺得她這麼愛抱怨的個性有多不討喜，卻沒意識到她在這個家追尋認同又有多辛苦，這也難怪每次維納斯給賽姬考驗時，賽姬都會想死了。畢竟，如果我作為「人妻」的身分被剝奪了，我又沒有小孩的話，那我還剩下什麼呢？

原來是主流社會價值觀對於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媳婦的期待，以及我母親對出身的自卑感，一點一滴地吞噬了她。

#占星與心理

當我們討論占星的冥王星時，常會將波瑟芬這段遭遇拿來談論，我們星盤中重要的行星或宮位遇到冥王星時，就像是波瑟芬入冥般。因女性從少女轉換成婦人時，就像是波瑟芬被強迫拉進冥界時的驚愕與恐懼，還有整個人被上沖下洗般地，某些部分的自己在一點一滴死去。

即使到了現代生活，仍有許多家庭是期待新嫁娘是能夠完全融入夫家的，但對新嫁娘來說，那便是要強迫她脫下過去作為一個完整且獨立個體的認知，而她為了要融入夫家的文化與脈絡，她就要讓自己的生命挪出一些空間，做出某些妥協與讓步，無形之中她一直在削弱她對自我的認同。

因此，長久下來，她只好藉由佔據她生命中大多數的時間所扮演的角色：「母親」、「媳婦」與「伴侶」來獲得主流社會價值觀的認可。

以前，我總是很氣我母親常常說，她很羨慕我沒有結婚、沒有小孩，她很懷念當初她是少女的生活。因為這些言語，好像否定了我們這些小孩的存在。

如今，我懂了，她一直沒有足夠空間去好好哀悼作為一個少女的她，也不太知道如何面對這麼強大的失落。當時的她還有選擇，當時的她還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時間與活力十足的身體、年輕貌美的容顏….

既然她心中佔據了如此龐大的失落，她要給出愛顯得更為吃力，所以當她再度在重要關係受挫時，她只能責怪別人，她只能把這些情緒一直往外丟，因為她沒有空間去承接這些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承接。

因此，作為她的小孩，自然學會了她表達情緒的模式，只要把它丟出去我就不用為自己的情緒負責。在伴侶關係中，我責怪著對方，好讓我的感受好一些，也沒有看見對方的苦與真實的樣貌。

因此，我太太的回應敲響了我心鐘，嗡嗡作響地讓我看見了波瑟芬、賽姬、我的母親與我內心的小小孩。

當情緒被看見，故事被理解之後，彷彿我某些固有的濾鏡被拆除了，我得以更真誠與更敞開地與這世界互動…雖然過程不是件容易的事（詳情請看我淺談冥王星那部影片），但走過了，就像波瑟芬回到大地一般，海闊天空。

（圖為tarot of the divine的寶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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