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Stories X

當他眼睛睜開的時候，前方一片白茫茫的，像是不知道刷了幾遍消毒水般，沿途路景都褪了好幾道色。他意會到自己正走在沙礫上，鞋底跟碎石磨著，發出刷刷的聲音。走了好大一段路，才見人踪。可行走的人們向前邁步，卻又往後倒退，留存的殘影極似了壞軌的錄像帶。他們說的語言夾雜著好幾種音調，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反倒像是混音失敗的錄音。他似乎還能聽懂一點，想趕緊問清楚找到回家的方法。可是就算找到人問，該怎麼說明自己來歷？是台北還是台灣？還是人間？相對應的時間空間在混沌不清下，他對該怎麼說明自己也成了問題，更別說找到回家的路了。

他就只能繼續走著，看有沒有官署或是交通站可以聯絡。可路標上寫了什麼他實在看不懂，只覺得越來越冷汗浹背，閃爍青光的人們雖面容冷漠，卻不時盯著他這個生份人瞧。他繞著大馬路轉，看見一間像寺廟的建築物，雖然看上去有些斑駁，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就進去問問，或許也還有歇息的可能。

廟裡昏暗臬繞，他走向旁側看起來像卜祀的先生問事，可等他開口時卻發現自己無法言語，像是舌頭被斬釘截鐵地拔取了。先生也沒多看他了一眼，從抽屜裡拿了一張稿紙，用毛筆畫了幾筆就蓋上紅印塞給他，呢呢喃喃比著後頭的庭院要他過去。他心底雖覺得困惑，但仍好奇地隨著庭院那處的光走去。

等到他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他在一台貨車後座跟群人擠著。貨車駛在坑坑巴巴，應該是在那灰沙礫的路上。他才聽懂，剛剛那位先生在說什麼：來這裡的，都會再回去。但你怎麼來，還是什麼，都不再重要了。

─《每段曾經觸及靈魂的過往，回想起來都是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