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二班的回憶錄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1970-1971之六、手指與菜飯&nbsp;&nbsp;&nbsp; 1968年，台灣正式將國民義務教育延長為九年，為因應此一變革，國中小學的教學內容全部重新調整。因此，我入學時使用的教科書都是民國57年改版，和老哥老姊用的都不一樣。但老實說，「九年國教」到底是什麼東東，當時完全沒有概念，只隱約聽到大人說是國小升國中不用考試了，也不必再買那麼多參考書(那時還稱為自修)。&nbsp;&nbsp;&nbsp; 若以現今的實況來看，為了應付諸多的考試，買參考書來加強練習似也無可厚非；但對民國60年代的小二學生而言，參考書這玩意兒，既無力購買，也顯得多餘。&nbsp;&nbsp;&nbsp; 例如小二健康教育課本裡有一則關於個人衛生的課文(第三冊第九課我會用手帕)：小小手帕一方方，隨時帶在我身旁。你也有，我也有。擦擦汗，擦擦手。咳嗽噴嚏蒙鼻口。&nbsp;&nbsp;&nbsp; 當時的課文都是自右向左橫書，我們調皮老愛直著念，變成了：小你咳，小也嗽…玩笑開久了，以至於至今還能背出全文。&nbsp;&nbsp;&nbsp; 你說，這樣的內容還需要買參考書來練習嗎？&nbsp;&nbsp;&nbsp; 嘿嘿，肯定都猜錯。事實上就有人帶了自修到學校，讓大家羨慕不已，也紛紛開始擔心那裏面是否真有武功祕笈。&nbsp;&nbsp;&nbsp; 後來老師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全班一起複習，由班長阿娟負責念題目，同學輪流站起來回答。這樣大家都有參與感，所有的武功秘笈也公諸於世。&nbsp;&nbsp;&nbsp; 那時的常識大多考是非題，複習時被問到的人只要站起來回答「對」或者是「錯」，答對了就坐下，答錯就繼續站著示眾，直到下一輪再輪到，並且答對了才能坐下。那時我對這樣的遊戲規則一點都不在意，覺得自修裡的題目都很簡單，再怎麼也不會被罰站。&nbsp;&nbsp;&nbsp; 可偏偏時運不濟，輪到我回答時，倒楣的事卻一再發生。&nbsp;&nbsp;&nbsp; 阿娟問：「打噴嚏時要用手指擦乾淨。」&nbsp;&nbsp;&nbsp; 那還有甚麼好說的，當然是「錯」。&nbsp;&nbsp;&nbsp; 得，我就被罰站了，因為答案是「對」。&nbsp;&nbsp;&nbsp; 雖然也有同學先前因答錯題目而陪著我站，心裡還是又羞又怒：怎麼會呢？噴嚏用手指擦得乾淨嗎？&nbsp;&nbsp;&nbsp; 後來才弄清楚，阿娟念的是「手紙」。真是的，衛生紙就衛生紙，幹嘛文謅謅的改成手紙。&nbsp;&nbsp;&nbsp; 等到下一輪，終於又回到我答題，才想要一雪前恥時，不可思議的事又發生了：阿娟看了一下題目，沒直接念，先轉頭去問了老師一個問題，然後才發問：&nbsp;&nbsp;&nbsp; 「菜飯就是飯菜的人。」？？？&nbsp;&nbsp;&nbsp; 你說，換作是你，是不是心中也出現一堆問號？這麼可疑的問題，答案怎麼可能是「對」？於是我說沒聽清楚，要求再念一遍。&nbsp;&nbsp;&nbsp; 阿娟於是又回頭看老師，老師對她點點頭，然後阿娟又念了一遍：「菜飯就是飯菜的人。」得到老師的認可，阿娟這次念得更大聲，原本事不關己的同學們也都好奇地等待宣判。我雖然猶豫，但堅信菜飯是吃的，不可能變成人，於是回答「錯」。&nbsp;&nbsp;&nbsp; 結果答案卻是「對」。&nbsp;&nbsp;&nbsp; 好嘛，就繼續罰站吧。&nbsp;&nbsp;&nbsp; 那是我讀小學以來第一次被罰站，心中充滿了羞愧與疑惑：那是哪一家的鬼自修，出的什麼怪題目，害我連續被罰站！&nbsp;&nbsp;&nbsp; 後來老師大概是看我可憐，先大赦讓所有罰站的都坐下，然後才在黑板上解釋剛剛答錯的題目。你猜怎麼著，原來後面中招的那一題是：「菜販就是販菜的人。」此販非彼飯，小二的我哪裡會聽過「菜販」一詞，編自修的老大約莫是從九年國教之前的版本抄來的吧！&nbsp;&nbsp;&nbsp; 一本自修大家用的方式只進行了一個學期。大約是在二下的第三次月考，早自習班長正在進行問答遊戲的時候，老師匆匆走進教室，把阿娟在念的那本自修收進她的大皮包裡，接著大聲問：「還有沒有人帶了自修來？」結果居然又冒出了兩本。我從來沒有看過老師像那天那麼緊張，她匆忙指揮班上最高的男生搬了桌椅，把那兩本自修塞進黑板上方的「國父」背後。&nbsp;&nbsp;&nbsp; 那天，據說督學要來視察，全校都如臨大敵。「督學」到底是何方怪獸，我們並不清楚，只知道「牠」一出現，就是天翻地覆，而且，自從那次以後，我們的考前免費複習也取消了。

不是歷史，也非關文學，只是不甘模糊的記憶，與逐漸消失的夢境。順帶，也為五年級這個世代留下一些剪影。

傑克書房

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之六 手指與菜飯

錄009

有些話，我一直不敢說出口。

因為一旦說了，就失去了「還有可能」的幻覺。

所以我選擇沉默。

沉默讓我能暫時相信，他也許只是忙，也許只是還沒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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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情錄

她愛過，也痛過，曾在心碎中學會優雅，
也曾在慾望裡尋找真實。
她不是一個為愛而活的女人，
但在每一段愛情裡，都用盡了自己。

她寫的，不是童話，
而是在黑夜裡仍不熄的光。

她願將那些隱而不語的渴望、錯過與不甘，
一頁頁攤開給懂得的人讀。
願妳在她的文字裡，看見自己的影子，
也願我們都能好好告別，曾經那場毫無保留的愛。

Carmen

沉默

出口

第三部‧第七章 | 錄009 碎裂的等待

五年二班的回憶錄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1970-1971之五、給老師的信&nbsp;&nbsp;&nbsp; 國語課本第三冊第四課是《給爸爸的信》，描述王小美的爸爸到外地出差，她寫了一封信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同時報告帶弟弟上學(第三冊第一課)的情形，說新學期的表現獲得了媽媽的讚許云云。那時老師在課堂上說明中式書信的寫法，我聽著有些心不在焉，內心思索著老爹好像不曾到外地出差，大概是沒什麼機會寫這種信了。或者說，以當時的狀況來看，寫信根本是另外一個星球的事。&nbsp;&nbsp;&nbsp; 可世事還真的是沒有絕對。&nbsp;&nbsp;&nbsp; 有一天，級任張老師宣布了一個重大訊息：接下來有三周的時間她要到板橋去上課。&nbsp;&nbsp;&nbsp; 一開始我們沒聽懂，以為老師不教我們了，還有女生當場哭了起來。後來老師解釋說她是要去受訓，聽別人上課。&nbsp;&nbsp;&nbsp; 那時我們並不清楚，古早年代許多非正規師範體系的老師都要透過不同管道來獲取正式教師資格，只是覺得老師的口條已經很厲害了，還需要上什麼課呢？也很好奇老師的老師究竟是何方神聖。&nbsp;&nbsp;&nbsp; 過兩天，代課老師來了，她在黑板上抄下張老師去受訓的地址，鼓勵我們多寫信給老師。既是鼓勵，沒有硬性規定，當下也就沒當一回事。&nbsp;&nbsp;&nbsp; 隔沒幾天，同學們交談的話題居然都是：我昨天寫信給老師了，你寫了沒？這下我才發現，原來爭寵不只是那幾個老師疼愛的女生的事，而是每個小朋友都渴望得到老師的垂憐。&nbsp;&nbsp;&nbsp; 於是，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跟二老報告：學校規定要給老師寫信，那是功課。二老向來是遵照政令辦事，既是功課，那就非做不可。於是去買來信封和郵票，用老爹平常莒光日上政治課用的十行紙充當信紙，然後問題就來了：那時全家沒人寫過信。我們只看過課本教的「給爸爸的信」，老哥稍微厲害一些，他作文課寫過「給大陸同胞的一封信」。但是老師不是爸爸，也不是大陸同胞，那信裡該寫什麼好呢？&nbsp;&nbsp;&nbsp; 那天晚上，全家人圍著我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老媽說：「受訓應該很辛苦，抄一段歌詞吧，給老師解解悶，就抄尤雅當紅的《往事只能回味》啊！」話才說完，全家幾乎就同聲齊唱了起來。&nbsp;&nbsp;&nbsp; 老姊說那還不如寫《清宮殘夢》的劇情，老師受訓一定沒空看電視。那是台視第一部以彩色播出的連續劇，當時大美女李璇所飾演的珍妃，就快要被張冰玉飾演的慈禧太后下令處死，雖然我們家的大同電視還是黑白的，照樣看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nbsp;&nbsp;&nbsp; 「不好啦！還是寫《長白山上》的劇情比較過癮。」老哥說。那時中視的連續劇《長白山上》才剛開播，「佟家村」與「賀家堡」兩派人馬就已廝殺得天昏地暗。&nbsp;&nbsp;&nbsp; 正當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糾纏不清時，老爹發話了：「不要弄那麼複雜，就跟老師問個好，寫一下自己的狀況，跟老師報告說會用功讀書就好了。」&nbsp;&nbsp;&nbsp; 說得輕巧，才上小二的我，大字其實也沒認識多少個，連國語課的讀後感都還寫得語焉不詳，真要下筆給老師寫信時，也不知是冬天氣溫太低還是怎地，拿筆的手居然還在發抖。老爹看了搖搖頭，說給老師的信要慎重一些，於是下令改由老哥捉刀。&nbsp;&nbsp;&nbsp; 我雖然百般不願意(其實是如釋重負)，但也莫可奈何。&nbsp;&nbsp;&nbsp; 最後，雖然在全家的集體創作下，寫了一封「給老師的信」，可內容怎麼看都還是像在寫「給爸爸的信」。就在快要收尾寫「敬祝愉快」的時候，我突然想起老師的四字真言「多吃蔬菜」，要老哥馬上補一句，強調我有吃蔬菜。結果全家人的反應都是：「寫那幹嘛？」說我很無聊。&nbsp;&nbsp;&nbsp; 後來老師受訓回來，第一堂課就感謝大家寫信給她，說大家的信都寫得不錯。只不過，全班只有班長阿娟記得要多吃蔬菜。老師說她不在的時候，我們就全忘了…&nbsp;&nbsp;&nbsp; 早知道，我就自己寫那封信了。

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之五 給老師的信

五年二班的回憶錄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1970-1971之四、老師的最愛&nbsp;&nbsp;&nbsp; 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師一開始就選阿娟當我們的班長。&nbsp;&nbsp;&nbsp; 從大家都彼此陌生的小一，到嘻笑打鬧的小二，阿娟都是班長的不二人選。我們幾個男生曾經私下議論，或許是因為她一直是全班個子最高的女生。阿娟的五官深刻，皮膚黝黑，嗓門奇大，我還曾懷疑她跟我家隔壁沈媽媽一樣是泰雅族的同胞。不管怎麼說，她有天生的領袖氣質，站出來就是一言九鼎，連調皮搗蛋的臭男生都要乖乖聽話。不過，真正讓我佩服她的，卻是另外一件事。&nbsp;&nbsp;&nbsp; 小二的時候還沒有作文課，老師為了培養我們的文字表達能力，規定自二下開始，國語每一課結束都要寫讀後感。至於怎麼寫，好像也沒有說清楚，依稀記得老師說只要把握一個重點：你怎麼想的，就怎麼寫。&nbsp;&nbsp;&nbsp; 嘿！等於沒說！於是怎麼寫就怎麼吃鴨子(乙)，真是一籌莫展。回家還被老媽碎念，說我國語是怎麼唸的，越唸越回去。&nbsp;&nbsp;&nbsp; 從二下第一課《一粒種子》，然後《樹的醫生》、《性急的農夫》…，接連吃了幾隻鴨子之後，我實在受不了了，正在苦思突破之計時，剛好老師對我們的心得報告內容也瀕於崩潰，拿了一本號稱是文壇奇葩之作，大加讚賞，說是可以得到「甲上上」。&nbsp;&nbsp;&nbsp; 那是班長阿娟的大作，我們再一次驗證，阿娟的確是老師的最愛無誤。&nbsp;&nbsp;&nbsp; 下課時，我跟阿娟借了心得簿子來觀摩。那一課是《王冕畫荷花》，阿娟的寫法是：「我覺得王冕…」，我大吃一驚，後面根本大部分都在抄課文，看著看著滿肚子疑惑。一直到最後，阿娟下了一個結論：「只要肯上進，一定會有成功的一天。」這下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關鍵是從來沒見過的「上進」二字。&nbsp;&nbsp;&nbsp; 我問阿娟：「上進是什麼？」她說：「你不要管，反正就是很好很好的意思。」&nbsp;&nbsp;&nbsp; 於是，接下來的那一課《鐵杵磨成繡花針》我也依樣畫葫蘆：我覺得李白…中間抄課文，然後結尾是「只要肯上進，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果然鴨子立刻就變成了扇子(甲)。雖然不能像阿娟那樣，被老師稱許可以得甲上上，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nbsp;&nbsp;&nbsp; 二下的時候，阿娟就坐在我隔壁。可能是因為班長當久了，我其實有點怕她。平常不用她在連體桌中間畫上楚河漢界，我也不敢侵犯她的管區，但在功課方面，倒是能夠自在的交流。除了分享讀後感的寫作技巧，平常上課時老師總愛點班長起來帶頭互動，當她應答不順時，我就在底下幫她打電報。&nbsp;&nbsp;&nbsp; 有一次上常識課(64年版才改為自然科學)，二下的第一課《我們的鄉土》介紹物產和地理位置，老師另外帶來一張台灣大地圖，上面畫著各地的物產。老師介紹完之後，隨口問了一句：「你們看地圖就知道台灣的周圍都是海，為什麼知道是『海』？」&nbsp;&nbsp;&nbsp; 大家看了半天沒人搭腔，老師又問了一次：「為什麼知道是『海』？」有人小聲地回應：「因為地圖上畫成藍色。」老師生氣地說：「天空也是藍色的啊！」轉頭看向阿娟：「班長妳說！」&nbsp;&nbsp;&nbsp; 平日裡和老師有說有笑的阿娟，這一回顯然也受到了驚嚇，不知如何是好。我在底下拼命跟她打電報，說地圖上畫著船哪！阿娟一時情急，居然回答：「他說有船！」&nbsp;&nbsp;&nbsp; 根據我的觀察，阿娟「老師的最愛」寶座也曾險些不保。&nbsp;&nbsp;&nbsp; 二下時轉學來了一位新同學阿真，聽說是將軍的女兒，一張圓嘟嘟的臉，見人就親切的微笑，很得老師的疼愛。她也是我們班儲蓄的大戶之一，老師時常會叫我們為她「節儉的美德」鼓掌。&nbsp;&nbsp;&nbsp; 那年春季遠足的時候，我們要從學校走路到新竹動物園，節儉的阿真帶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到學校，既送老師，也送同學。我看除了班長阿娟，全班包括老師都笑得合不攏嘴。當老師詢問有誰願意幫阿真搬運食物，而我一馬當先自告奮勇的時候，居然發現阿娟在瞪著我。事實上，那天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是背著空書包去遠足，就算我不自投羅網，也會被老師點名。&nbsp;&nbsp;&nbsp; 所幸，阿娟失去寶座的危機很快就解除。&nbsp;&nbsp;&nbsp; 阿真只唸了三個月就轉學離開了。

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之四 老師的最愛

Rhiannon Giddens 用歌聲訴說歷史，《To Balance on Bridges》不是回憶錄，而是深度音樂對話。從奴隸拍賣場的悲歌，到創作背後的文化考掘，她讓聲音成為連結過去與未來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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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alance on Brid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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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alance on Bridges》：比回憶錄更有力量的音樂自述

五年二班的回憶錄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1970-1971之三、拾金不昧&nbsp;&nbsp;&nbsp; 那年除了種菜，老師還出了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主意：儲蓄。&nbsp;&nbsp;&nbsp; 小二時還沒學到「儲蓄」這兩個字，那時我們都說「存錢」。老師說國軍有「克難運動」，有「勤儉建軍運動」，民間也不可以浪費，要把零用錢存起來，不可以亂花，尤其不可以到福利社亂買零食。&nbsp;&nbsp;&nbsp; 立意倒是不錯，為何要說讓人啼笑皆非呢？&nbsp;&nbsp;&nbsp; 因為在那個均貧的年代，大多數的家庭都是勉強溫飽，小朋友多半都沒有額外的零用錢。但老師還是準備了一個小鐵盒，興致勃勃地開起了地下錢莊，由班長兼任帳房，每天詢問有沒有人要存錢，一毛不嫌少，十元不嫌多。班長在帳本裡記下金額，把錢丟進小鐵盒，上鎖之後再交給老師保管。只是保管，可沒利息。&nbsp;&nbsp;&nbsp; 看似一個簡單的儲蓄動作，卻在許多的小朋友心中造成不小的壓力。&nbsp;&nbsp;&nbsp; 本來，老師一再強調完全自願，可多事的班長老愛在全班面前大聲嚷嚷：誰誰今天又存了多少錢，老師聽了還附和她，要全班的小朋友給他鼓掌。掌聲的背後，不免讓人思忖：&nbsp;&nbsp;&nbsp; 1.他們家怎麼那麼有錢？&nbsp;&nbsp;&nbsp; 2.我都沒錢可存，會不會很丟臉？&nbsp;&nbsp;&nbsp; 3.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也讓大家為我鼓掌？&nbsp;&nbsp;&nbsp; 我不知道是否只有我這麼想，還是當時一樣無零用錢可存的同學們都有如此想法。只知道，有錢的同學被鼓掌了幾次之後，先前無錢可存的族群漸漸瓦解，許多同學陸續帶了零錢到學校來存。我強烈懷疑，他們是跟家長謊稱老師規定要存錢的。&nbsp;&nbsp;&nbsp; 眼看老師的帳本裡，存款金額仍然掛零的人所剩無幾，我也開始著急了。每天腦子裡都在想著如何儘快地讓自己破蛋，以脫離「貧窮族群」。&nbsp;&nbsp;&nbsp; 那一天，上學的路上，大約是在空軍軍官俱樂部附近，意外撿到兩張十元紙鈔。四十九年版，藍色，正面是國父與西螺大橋對望，背面則是台灣總督府。&nbsp;&nbsp;&nbsp; 為什麼可以記得這麼清楚？因為那時的十元已經可以算大鈔，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半天不敢相信。接著，邊走邊在心裡盤算：嗯，20元，等於20條泡泡糖、40支冰棒、100顆玻璃珠、200條橘子水、500張尪仔標…。ㄟ，不對，一下存20元，老師必定會讓全班同學為我鼓掌，又可以一舉破蛋，脫離貧窮階級…。&nbsp;&nbsp;&nbsp; 那時心中所想的，完全都是據為己有之後的安排，之前的品德教育，還是「生活與倫理」所教的東西根本起不了作用。就在一邊悶著頭走路，一邊規劃我的脫貧大計的時候，一個不留神，直接撞上了站在校門口的訓導主任。&nbsp;&nbsp;&nbsp; 對，就是逮到走鐵道的學生，然後罰他們站在校門口示眾的那位。&nbsp;&nbsp;&nbsp; 當他生氣地看著我時，我居然呆呆地就把手上的鈔票交了出去。那天我沒達成破蛋的目標，卻在升旗時接受表揚，得到全校的掌聲。他們說我是「拾金不昧」，還頒發了一張獎狀。老實說，獎狀上的「拾金」二字我明白，但「不昧」是什麼？明明我就很「想昧」啊！&nbsp;&nbsp;&nbsp; 後來，老師帳本裡的掛零紀錄還是困擾著我，簡直就比考試零分還要難熬。於是想了個餿主意，回家把存在克難撲滿中、聖誕燈加工賺來的工資，偷偷倒了一塊錢出來，心想先破蛋再說，但沒想到做這事卻做上了癮。&nbsp;&nbsp;&nbsp; 克難撲滿是用奶粉罐改裝，上方的投幣孔雖小，我卻越倒越有心得，不時便想偷偷倒個硬幣出來，然後拿到學校去存。至於老師要我們存錢的目的是什麼，或者，錢存家裡還是存學校到底有何差別，當時的我可想不了那麼多。&nbsp;&nbsp;&nbsp; 一直到學期結束前，老師拿出鐵盒子要歸還本金時，我才發現麻煩大了！&nbsp;&nbsp;&nbsp; 我的「儲蓄」總額是16塊半，跟那些有錢的大戶當然沒法比，但是相較幾位始終掛零的同學，我怎麼也得虛榮地抬高下巴，當個小屁孩炫耀一下。結果回家時，下巴忘了放下來，老媽質問我錢從哪來的，我支吾半天無法交代清楚，惹來了好幾天的痛責。

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之三 拾金不昧

錄008

如果說，他給我的，是一種穩定的重量，
那麼我心裡承受的，卻常常是一種不確定的輕。
輕得像一片被風吹動的葉子，明明落在掌心，卻隨時可能被帶走。

小說

就學貸款

第三部・第六章 錄008｜沈默裡的掙扎

五年二班的回憶錄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1970-1971之二、午休的凌遲&nbsp;&nbsp;&nbsp; 升上小二最痛苦的一件事，莫過於每天中午的午休。&nbsp;&nbsp;&nbsp; 上午第四節下課之後，會有高年級的大哥哥幫忙把營養午餐從廚房抬過來。我們是低年級，只要負責吃，和清洗餐具。然後，要命的時刻就來臨。&nbsp;&nbsp;&nbsp; 午餐之後到下午第一節課之間有一段午休時間，老師規定全體都要趴在桌上睡午覺；因為睡眠很重要，所以規定：一定要睡著！&nbsp;&nbsp;&nbsp; 這個指令真的有點怪。既是午休時間，休息就是了，「一定要睡著」其實有些強人所難。&nbsp;&nbsp;&nbsp; 我從小就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中午吃飽飯精神體力正是暢旺，去盪鞦韆多好，睡什麼覺呢！偏偏那時掌管生殺大權的風紀股長拿著雞毛當令箭，每天中午都要進行他的恐怖大執法：手持粉筆威風凜凜地站在講台上，只要有人動一下，就把名字寫在黑板上，名字頭上還要畫個叉。&nbsp;&nbsp;&nbsp; 沒錯，動一下就一個叉。&nbsp;&nbsp;&nbsp; 小屁孩的邏輯是：老師說一定要睡著，睡著了就不會動；你一動，那怕只是腦袋轉個方向，或是打個噴嚏、留個口水，他都當你沒睡著，當場就得拖出午門斬首。&nbsp;&nbsp;&nbsp; 不得已，每天午休時間我都得趴在桌上裝睡，明明清醒得要命，還得保持不動姿勢，雙眼緊閉，想像自己是木乃伊，連撓癢癢都不行。如果一開始沒有喬好一個合適的姿勢，接下來的午休時間多半是熬不過去，鐵定會進入午門待斬名單。下午的第一節課，老師會根據黑板上的紀錄，帶著藤條來算總帳，心情好的時候打手心，心情不好的時候打屁股，下場淒涼啊！&nbsp;&nbsp;&nbsp; 那時候幾乎每班的狀況都這樣，執法森嚴，所以每到午休時刻，全校彷彿進入戒嚴宵禁，靜悄悄的只剩下導護老師來回走動的聲音。不只一回，我一邊裝睡一邊心中在吶喊：中午沒有布袋戲看也就罷了，怎麼上學居然變得這麼痛苦？不知道這苦難還要持續多久？站在講台上執法的風紀股長就像是老師的欽差，其權威雖神聖不可侵犯，但也不必非要做得像個酷吏，如果哪一天換我來執法，我才不要那麼壞心…&nbsp;&nbsp;&nbsp; 終於，老天爺似乎聽見了我的心聲。&nbsp;&nbsp;&nbsp; 二下的時候，情況有了改變：老師說風紀太辛苦，每天看管午休都沒法睡午覺，所以改由各排排長輪流看管。這下我的機會來了，不小心當上排長的我，每周都有一次午休時間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睡覺，還可以體驗當欽差的權威。&nbsp;&nbsp;&nbsp; 但等到真正站上講台之後，才發現情況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nbsp;&nbsp;&nbsp; 一則欽差原來並不好當，直挺挺地站在台上簡直就像是罰站；況且大家都在睡覺，也沒人理你，毫無威風可言；再則，先前被風紀像抓賊似的監管，本以為可以藉機報個「老鼠仔冤」，結果大概是被監管慣了，奴性發作，明明看見風紀在座位上動來動去，也不敢把他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心裡還直犯嘀咕：怪了，平日我們抓個癢都要被凌遲，怎麼你自己睡覺就不知道不能亂動嗎？那先前的監管規則是怎麼來的？老師說你太辛苦，要讓你睡午覺，就不能乖乖的睡嗎？於是，一堆的問號一直困擾到打鐘起床。&nbsp;&nbsp;&nbsp; 隔了幾天，我發現幾個排長都有相同的困擾，不單是風紀，還有班長、副班長、學藝這票權貴，我們全都惹不起，只好摸摸鼻子當「俗辣」。&nbsp;&nbsp;&nbsp; 監管幾次午休之後，我們自己也歸納出了一套「誰可以凌遲、誰不能」的SOP：除了班級幹部官官相護，自己平日的好友死黨，自然也要睜隻眼閉隻眼，剩下的，就自己看著辦。所以，從每天午休時間出現在黑板上的黑名單，看到的只是各人的人緣概況，而不是老師要的秩序。&nbsp;&nbsp;&nbsp; 你說，不過才小二，怎麼心事就那麼沉重呢？

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之二 午休的凌遲

五年二班的回憶錄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1970-1971之一、蔬菜與小蔬菜&nbsp;&nbsp;&nbsp; 小二與小一的教室平行而立，而且靠得挺近，都在學校的東北角，彷彿只要走幾步，就可以直接從小一升上小二。一樣的教室格局，一樣的同班同學和級任老師，除了要上整天的課程，好像什麼都沒變。&nbsp;&nbsp;&nbsp; 剛升上小二時，只有教室的「後花園」吸引我的注意。&nbsp;&nbsp;&nbsp; 小二教室的背後原本是荒蕪的黃土地，每到開學前都需要校工先除草驅蟲。我升小二那一年，學校特地在每間教室後面都用磚頭圍成一個小花園，種植一些不認得的花草。於是上課的時候，除了授課老師的臉，還有窗外的蜜蜂蝴蝶可以欣賞。&nbsp;&nbsp;&nbsp; 也就在那一年，學校開始試辦營養午餐，暫時結束了我短暫的便當生涯。那時的營養午餐其實並沒有硬性規定非吃不可，也有人(的家長)仍堅持自己帶便當。老師花了很大的功夫跟我們解釋營養的重要性，而為了要達成營養均衡的神聖目標，「多吃蔬菜」成了老師的口頭禪，就差沒有早晚唸三遍，再插一炷香把四字真言供奉起來。&nbsp;&nbsp;&nbsp; 只是，光用唸的恐怕還不夠，於是找來校工把教室後面的花圃重新翻鋤，居然種起菜來，原本的花草就都成了菜肥。至於種了什麼菜？由於年代久遠，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小小的花圃中翻土為兩畦，各撒了不同的種子，老師規定每天清晨各排排長要輪流帶人去澆水。&nbsp;&nbsp;&nbsp; 嘿嘿，那可是個好差事！對小屁孩而言，只要能離開教室，都是天賜恩寵，沒人會覺得麻煩。我們的教室夾在忠班和仁班、愛班中間，必須要從忠班那一頭繞過去，而且要在導護老師來查早自習之前，快速取水澆灌，再快速回到教室維持班容整齊。眼見撒下去的菜種漸漸發芽抽葉，連不愛吃青菜的小屁孩也都充滿了期待。&nbsp;&nbsp;&nbsp; 然而，菜苗這時卻越長越慢。幾天沒動靜之後，連老師也心急了，揪了幾個男生到學校北邊的東門大排去挖汙泥來增肥。這一下，蔬菜的成長速度似乎快了許多，但蚊蟲也增加了，空氣中也不時瀰漫著一陣陣惡臭。上課時不但沒心情欣賞窗外風景，連窗子都沒人敢開。&nbsp;&nbsp;&nbsp; 還有一個意外的發展，更是讓大家心碎。&nbsp;&nbsp;&nbsp; 青菜才剛長到一半，葉面上就出現許多小洞。想是土肥菜也肥，等不及人來吃，就先被蟲給吃了。沒幾天的功夫，菜葉上的小洞變大洞，眼看是吃不成了，只好就此打住，連每天澆菜順便戲耍的恩賜也沒了。&nbsp;&nbsp;&nbsp; 校工又來翻了一次土，等到第二個學期，又種回了花草。老師雖然還是開口閉口「多吃蔬菜」，但已絕口不提種菜的事。&nbsp;&nbsp;&nbsp; 也許是佔了姓氏的優勢，我比同儕還早識得難寫的「蔬」字。往後需要自我介紹時，也得先提「蔬菜」的「蔬」字，人家才聽得懂，想來這兩字跟我還真是有緣。&nbsp;&nbsp;&nbsp; 有一天不知何故，小二也跟著小一中午就放學，我突然斷炊，只好跑到四年級老姊的班上求助。老姊的同學弄清楚我們的關係之後，忽然有人大叫：「小蔬菜，小蔬菜來了！」原來是老姊的級任阿梅老師在跟學生解釋我們的姓氏時，也用上了「蔬菜」二字(要不然還真是難解)，之後老姊在班上的綽號便成了「蔬菜」。等我一出場，不就是個現成的「小蔬菜」。&nbsp;&nbsp;&nbsp; 還記得那天中午，中高年級的營養午餐主食吃的是麥片粥，阿梅老師一面制止班上學生開我玩笑，說不要亂取綽號，一面吩咐讓我搭伙，結果下達的卻是這樣一道聖旨：「幫小蔬菜也打一碗來！」然後惹來哄堂大笑，阿梅老師自己也挺尷尬，抿著嘴在偷笑。我和老姊相對無言，也只好跟著一起笑。

卷一 兒時記趣/第三章 小二/之一 蔬菜與小蔬菜

他比我小，卻總讓我覺得他的心比誰都沉穩。

那份沉穩，不是因為他走過多少順遂的路，而是因為他曾背著沉重的包袱，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向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