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北京城：賈樟柯《世界》、王久良《垃圾圍城》

虞田良 著(2022/11/12)

一座城市的風貌，我們往往都只看到了最表面的市貌，然而，在這些光鮮亮麗的霓虹燈背後，不知存在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事，被這些擁有權力的人們隱瞞著；那些骯髒、勢力的一面，被層層的新建築驅趕到整座北京城的外圍，上位者的極力隱瞞的真相，不為人知的現實，在這些開發迅速的城市以一種無法想像的速度成長著。

北京在這當中承受著多大的變化，以《世界》與《垃圾圍城》兩部電影來分析北京目前所擔負的成長重量，從目前北京底層的生活來看這座看似古色古香的都城所面臨的危機。

這部由賈樟柯導演執導的《世界》是一部寫實的中國打工人們的故事，主角趙小桃(趙濤飾)與男友成太生(成泰燊飾)從山西到北京的世界公園裡打工，前者在公園裡當歌舞團中的表演人員，後者在園區內當保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日困在這座名為世界的園區內，像是出了國，又好似沒有出去，每天就在這幾個世界名勝之間遊轉著。

其中最讓人難以忘懷的一幕是，成太生的同鄉友人在一次過勞工作後發生了嚴重的意外，成太生接到電話後，急忙拒絕了原本與朋友求歡的興致，馬上跑到醫院裡問情況，經過一段時間焦急的等待後，這位友人仍舊不幸身亡，他和另一位同鄉友人落寞地在醫院度過了一晚，那從螢幕前都能感受到成太生對於這件憾事的愧疚與無奈，尤其在這位友人的父母親到北京與他碰面，這可能是兩老第一次來到北京，成太生帶著他們到公司去找資方談賠償，在與資方交涉的那一幕更是揪心不已，看著那些從老闆手中接過三疊的鈔票，友人的父母顫抖的雙手接過兒子的補償金，那一刻，他們終於忍不住淚水，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位兒子到了外地打工丟了性命，只拿到了一筆補償費回家，而兒子卻永遠留在了異鄉，葬在了異鄉，那座父母的悲傷無法言喻，但，這只是這偌大城市中的一粒塵埃罷了。

《垃圾圍城》這部電影是由王久良導演執導的一部社會寫實記錄片，他用一部攝影機帶我們進入北京周遭的垃圾掩埋場做社會探究。

這部紀錄片中的主角是北京這座城市，電影中有句話，「沒有誰可以阻擋這座城市擴張的腳步，到處都在拆遷，到處都在建設∙∙∙∙∙∙」北京這座中國首都，在不斷建設新的都市計畫的發展之下，原本的河道、農地、荒廢空地都被私自堆放成了一座座垃圾場，被任意的堆放任何一種人為造成的垃圾，這些垃圾場有近百、近千座之多，大多沿著水源地建設，不只將北京的大部分水源供應大量汙染，這些基層人民為了維生做起了處理垃圾的工作，還將牛、羊、豬等牲畜帶到垃圾場放牧，讓牠們隨意地吃著地上的垃圾，這些圾圾場的出現更間接加劇了食物安全上的疑慮，不僅如此，雖然有明文規定不可恣意的傾倒垃圾，然而，政府與民間皆做出同樣違法之事，隨意亂倒垃圾，並不加以處理，尤其更諷刺的是政府出資處理的汙水處理廠也將其最後留下來的黑色廢料亂扔進了這些垃圾場中，根本背棄了汙水處理的初衷。

紀錄片中，最讓人難過的一幕是在導演講述溫榆河流域的垃圾問題時所帶過的影像，在一般人眼中的溫榆河是看上去很美好的景象，有上流社會的娛樂基地：高爾夫球場、馬場等，只佔了溫榆河流域中的一小部分，極大區域的河域都被垃圾場給環繞著，成堆成堆的人為產物堆積在水源上，將北京的一部分水源徹底污染，那極端的場景讓人備感心酸。

北京，擁有許多輝煌的歷史時刻，舉辦過幾次奧運與各式國際知名的會議、競賽，並且擁有深厚的歷史文化，是座有故事的城市；然而，在這些美好的景觀背後，仍舊蘊藏著許多問題：就《世界》這部電影來看，北京作為中國無數年輕人嚮往的城市，他是無情的，就電影中趙小桃、成太生等人的故事而言，這座城市依賴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打工人來運作，但是這群打工人的生活卻與這座城市的繁華形成極大的對比。

就趙小桃而言，她居住在世界公園內的一棟宿舍中，與2、3位同事一起住，環境簡陋、設施老舊，但往外一望，看見的是世界公園內的各國名勝古蹟、建築群，但那些輝煌的建築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一群群扮演者，天天演著有錢的外國人，但卻也永遠走不開這座名為世界的牢籠裡，這似乎就是整個北京的縮影，打工人辛勞的奉獻青春歲月給了北京，然而，卻在生命戛然而止時，無視你的存在，這樣的冷漠無情，似乎是都市的常態，打工人的悲哀。

《垃圾圍城》讓我們看清了北京醜陋、無情的另一面，這卻也是開發中國家最常遇到的社會問題，因為北京大量移入的人口加劇了這些社會問題的嚴重度，不僅僅是環境上的問題，單單這垃圾處理問題所能延伸出來的議題能延伸至制度層面與道德層面，人民的道德感低落與政府的僥倖心態，使得這些問題日益嚴竣；導演似乎是希望透過這部電影的影像，訴說出目前北京被忽視的問題，並且提供警訊，將真正的現實呈現給各式各樣背景的人，讓我們這些觀眾能了解，也讓上位者能重視這些問題。

這兩部電影的確讓人失望，或許只會有極少的觀眾接收到這些現實的社會問題帶給北京的嚴重性，或許不多，但，極度佩服導演們能透過委婉、平和的敘述方式將這些現實中的生活議題帶入作品中供人省思，雖然兩部電影中的北京極度讓人灰心，但是卻也讓人更期待有朝一日她恢復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