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青少年哪吒》中的台北

虞田良 著(2022/9/23)

在大雨滂沱的夜晚，畫面定在兩位男子擠在一座狹窄的電話亭中，他們不是在打電話，而是在偷公共電話中的零錢，緊接著畫面轉場到另一位男子，他在房間裡用圓規將蟑螂刺死，由這兩件事作為電影的序幕，讓我們一開始就陷入了複雜的情緒之中，將我們快速拉進這部電影的社會背景當中。

整部劇情有兩個主軸同時並行，一部分以阿澤(陳昭榮飾)與阿桂(王渝文飾)之間的情感糾葛作為主線，另一部分則是以小康(李康生飾)自己的成長青春叛逆故事發展去闡述，在兩個主線中兩位男主角在一次交通糾紛有了第一次粗暴的交集，阿澤當時載著阿桂停紅燈，小康的父親因為他們擋到右轉車的車道的關係，所以按了幾聲喇叭示意，阿澤當下便抄起他的工具，往車子後視鏡打去，阿澤自此在小康心中結下了怨。

從此之後，小康為了復仇，一路跟蹤阿澤的行蹤，摸清他的底細，到他常出沒的遊戲廳中坐了一天又一天，後來終於被他抓到一次機會，把他的摩托車破壞個稀巴爛，從這天之後，阿澤原先自由自在的人生，產生了重大的轉折，不僅僅是在情感部分，對於生活，阿澤也陷入了困境；另一方面，小康則為了他的成功復仇沾沾自喜，原本封閉於內心之中的反叛之心，開始漸漸地無法自拔∙∙∙∙∙∙

《青少年哪吒》這部電影中的人物台詞不多，尤其是小康，這位正準備大學聯考的青年，似乎只有在必要時刻才會說一、兩句回復的話語，其餘的時刻，他總是一副別人虧欠他的表情，作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表現出青少年在當時社會中所流行的行為舉止，像是整天無所事事的到遊戲廳、冰宮、電話交友等場所去找樂子、在馬路上飆車、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等行為，這些社會躁動的青年份子們形塑出一種社會躁動不安的氛圍。

不只是小康，電影中的阿澤、阿桂、阿兵都是屬於這一類型的青年，他們對於人生有著美好的想像，可能目標想著要賺大錢、談戀愛、打扮得光鮮亮麗，然而，表象虛華的闊綽終究抵擋不了現實金錢帶來的衝擊，他們一心想著要談感情、過隨心所欲的生活，另一方面，做著違心的工作討生活，在片中沒有看出對於生活產生的落寞，但，從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我感受到了來自於年少輕狂的悲歌。

在蔡明亮導演眼中的台北，是一座下雨的城市。

在《青少年哪吒》、《洞》這兩部電影中，這座城市不斷的在下雨，而且不只是外面在下著滂沱大雨，連屋子內都在下著小雨，台北的公寓似乎都一直在淹水，從《青少年哪吒》電影一開始阿澤的家中便都是水，到了尾聲，原本已經疏通的水道又堵塞了，水則不斷的又湧了起來。

台北，也是座摩托車之城。整部《青少年哪吒》中大多數年輕人的交通工具都是依靠摩托車穿梭在台北的大街小巷；在蔡明亮導演眼中的台北，更是座年輕人的都市，他把當時被認為是潮流的年輕人聚集地像是冰宮、電影院、電話交友、西門町等都拍了出來，營造出屬於當時年輕世代的快樂的生活感出來。

比較侯孝賢、楊德昌與蔡明亮三位導演眼中的台北，我認為他們有著極大的差異。

在侯孝賢的眼中，台北是座異鄉遊子打拼的城市，它既冷漠又陌生，在他眼中，這些劇中角色總是顯得格格不入，對於侯導來說，台北終究不會是他認為自在、好玩的城市，生活中充滿責任與現實考驗，所以不得不出走到這座險惡的城市中；而在楊德昌導演眼中，台北是座充滿回憶的都城，它帶給楊導的感受就是像家一般的熟悉自在感，這也使的在他拍攝出的作品中，總是覺得台北擁有許多回憶能夠去挖掘；另外，在蔡明亮導演的眼中，台北是座充滿生氣的城市，這座城市像是剛成長成大人的年輕城市一樣，有著開發中城市的一股生機盎然的氣魄，卻在骨子裡仍舊是還沒跟的上發展的土包子，就像是年輕人的叛逆期，這座城市正處於叛逆階段。

三位導演眼中的台北雖不同，但也因如此才能形塑出多面向的台北，這座城市包容的各式各樣的人，這三位導演們也在用他們自己對這座城市的感受去解釋這片土地。

蔡明亮導演的《青少年哪吒》像是用一個對生活不滿的躁動青年所形塑出的電影，這座城市的喧囂，對於年輕的少年來說正好，人物有著叛逆的心思，城市中充滿誘惑，多樣、複雜的城市風光，人們在這座城市生活的方式本就不相同，但當時的年代，那種青年對於人生的瀟灑，或許是台北最好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