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烙鐵鎮攻防戰（二十）

　　南面城頭。 　　卡巴亞不停粗喘氣，右手拿著一把血跡斑斑破爛長劍，另一隻手呈現略不規則斷折，全身滿是鮮紅血色，其中有敵人有友軍更有自己的。 　　現在，他又痛又累的快站不住腳，但是對面還有三頭大綠皮鬼正不懷好意的逐漸靠近。 　　原本粗糙石製的城頭，如今地表已是滑膩不堪。 　　因為，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四周散落各族生命的屍體，倉鼠傭兵團的團員自然也在其中，曾經熟悉的面孔再也看不到，如今也快輪到他了。 　　驀然，一隻手按住卡巴亞的背部。 　　「團長，沒路可以退啦。」 　　全身鎧甲已損毀的看不出原樣，失去一隻眼睛，左半身幾乎沒有知覺的佩莉，倚靠城垛勉強站起，右手撐著不知道從那撿來的長槍，聲音十分沙啞。 　　卡巴亞沒有回頭看佩莉，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放鬆，狡詐的大綠皮鬼一定會趁機攻擊，這些擁有一定智力的邪惡體，剛剛甚至還躺在地上裝屍體偷襲！ 　　索多瑪和巴克利，就是這樣在卡巴亞眼前被斬去首級。 　　當兩名認識多年的可靠團員頭顱掉下，溫熱鮮血灑在自己身上時，他才驚覺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超大型魔法已將城外化為一片火海，但僥倖逃過的、不怕火焰的、早已攻上城頭的，使各處守軍仍在和許許多多魔獸與邪惡體浴血奮戰。 　　後衛部隊早就撤離，城頭的混亂近身廝殺讓許多不擅長戰鬥的神官和醫師接連傷亡慘重，留下來只是增加麻煩，先前大規模加持神術自然也不會再出現。 　　沒有了後方支援，倉鼠傭兵團、冒險者、防衛隊成員、鋼鐵王座士兵減員速度飛快上昇，還能奮戰到現在就連卡巴亞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之前，北面城頭傳來戰報被攻破，這反倒才不讓人意外。 　　卡巴亞喘著氣，握劍的手提起輕抹去額頭血與汗。 　　說也奇怪，在這該是戰鬥、該是憤怒、該是專心時候，許多紛亂思緒反倒在這名已至中年的傭兵團團長腦海中不停閃現。 　　過往美好的記憶與畫面一一浮現。 　　同時，三頭大綠皮鬼進入白兵戰範圍。 　　吞嚥一口血水，鹹澀像是金屬味道入喉，卡巴亞同樣啞聲道：「佩莉，還記得我教過妳的嗎？做人要抓住機會。」 　　說完，他鼓起餘力發動衝鋒！ 　　三頭大綠皮鬼見狀尖叫一聲散開，最前方者居然舉起一面塔盾！ 　　牠這是在學習剛剛守軍做的事情，而且還是拿倉鼠傭兵團死去團員的盾牌！ 　　這讓卡巴亞更加憤怒不已，他大吼一聲，還完好的右肩傾斜向前，以衝鋒之勢再加渾身鎧甲重量硬撞上去！ 　　臨時模仿的效果擋不住經年老練的衝擊，大綠皮鬼被撞得塔盾飛開，雙手大開之下要害頓時全露！ 　　卡巴亞也隨之從衝撞姿態變招，右手長劍順勢橫斬！ 　　持盾的大綠皮鬼喉間立時出現血線，神情全是驚愕不解，明明已經學習智慧種的防禦，為什麼仍然抵擋不住。 　　帶著許多疑問，那顆醜陋頭顱掉了下來。 　　同時，左右方傳來嘎聲尖叫，一把砍刀和一柄利斧分別襲來！ 　　雙腿酸麻、身體沉重，剛剛的爆發過後，卡巴亞眼前早已是一陣模糊，無力的他只能將握著長劍的右手微背在後方，奮起餘勁向左邊砍刀自動靠去，以廢掉的左手迎上大綠皮鬼攻擊！ 　　熱血噴濺、手臂斷飛！ 　　但卡巴亞也抓準攻擊空隙，背在身後的長劍貫穿大綠皮鬼胸膛！ 　　最後一頭大綠皮鬼這時也追擊而來，一斧砍穿早已破爛鎧甲，直直沒入這名奮勇作戰的傭兵團團長背部！ 　　口嘔鮮血、長劍掉落，最後一眼望向屍體混亂堆疊的城頭，那裡早已分不出是否有自己的團員在內，卡巴亞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倒地。 　　大綠皮鬼用力將利斧拔起，帶出長長一道血線，隨雙手後高高上舉，準備將這名頑強敵人首級斬下，防止他學自己和族人裝死。 　　此時，天空突然一暗。 　　大綠皮鬼轉頭看去，又是另一個穿著破爛鎧甲的身影，她緊握長槍，不知何時躍飛至自己上方。 　　尖聲嘎叫，大綠皮鬼憤怒衝前高高一跳，利斧猛力劈向對方頭部！ 　　已身在空中，佩莉也無法閃避，她只能盡力將頭往旁邊一側！ 　　左肩傳來劇烈疼痛！ 　　即使有鎧甲阻擋，在大綠皮鬼重重一擊之下仍是被深砍至見骨，鮮血不斷濺射而出。 　　但她還記得團長說的話。 　　做人要抓住機會！ 　　佩莉用盡餘力，藉著從天而降之勢和重量，長槍向前一刺！ 　　戳穿那令人厭惡嘎嘎叫的大口！ 　　奔躍落下的餘勁帶著她朝大綠皮鬼猛力撞擊，智慧種和邪惡體滾作一團，直至撞上某處屍堆才齊齊倒在路邊。 　　佩莉癱倒城頭，原本該是冷涼的石塊如今卻覺得有些溫暖，因為她正浸泡在不知道是什麼生命的溫熱鮮血中。 　　現在佩莉連撐起上半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她此刻反倒有些慶幸左半身幾乎都沒有知覺，除最初劇痛外就沒感覺，不然現在大概還要受苦。 　　沒有看向倒地的團長、沒有看向四周是否有團員生還，甚至就連不遠地方還在廝殺的聲音也沒理會，她徹底動不了了，如果再有敵人出現也只能認命。 　　佩莉呆愣愣望向天空。 　　那裡有漸漸泛光的天際線，以及一艘發出前所未有絢麗光彩的飛空艇。 　　被催動至極限的動力光彩，顏色不斷急遽變幻，綻放的能量衝擊波間隔也縮得極短，不少蝕骨蜂群環繞四周，想要再像先前一樣闖入攻擊艦艇，甫一接近便全數被震爆，飛散成一片又一片血霧。 　　在流星火岩和動力光彩接連重創下，盤旋聚集的黑雲開始變得稀疏，與此同時，飛空艇甲板和艦身陸續飛出多艘小型飛行魔導器，上頭各載著大量人員逃命。 　　丟下一身累贅後，飛空艇像是變得輕盈，速度開始節節攀升，銀白金屬艦身在光芒映照下反射出美麗光彩，直直衝向仍有大量黑雲在上空籠罩的地熱雨林。 　　蝕骨蜂群似是察覺到不對勁，嗡鳴聲音越發強烈，牠們開始聚集所有個體，像是一條體積絲毫不輸飛空艇的超巨大黑蛇，毫不畏懼的衝向新庫克麗號！ 　　龐大艦體對上蝕骨蜂群，對撞瞬間，動力光彩赫然再次大放！ 　　超巨大黑蛇前端頓時完全爆散煙滅！ 　　但被衝散剩餘的蝕骨蜂群卻是找到機會，撞破動力光彩綻放間隙，全數撲上新庫克麗號。 　　原本勢不可擋的前進姿態終於慢下來了！ 　　地熱雨林中飛出更多蝕骨蜂群形成另外一片黑雲，接著繼續朝新庫克麗號快速飛近。 　　這時候，數十道不同色彩的元素光柱自遠方射來！ 　　支援艦得到娜貝副官命令後，全數朝蝕骨蜂群死命開炮，即使這樣可能會誤中新庫克麗號也沒關係，一切責任全由她承擔！ 　　天空各系元素爆發炸裂，有了捍衛者的炮擊協助，黑雲一方漸漸開始支撐不住，飛空艇前進之勢再也無法阻擋，蝕骨蜂群發出連綿好似悲鳴的超高音波長聲。 　　已經漸露光明的天空中，動力光彩倒推黑雲，留下一道美麗絢爛尾芒，終於順利墜向地熱雨林。 　　隨後，璀璨至極白光爆發，令所有生命都無法睜開雙眼，甚至刺得連身體都會感覺疼痛，只能耳聞震天動地的轟然一聲！ 　　西面地熱雨林完全消失殆盡，至少在天際邊線的彼端都無法再見到任何林木生命，原地只留下滿目瘡痍被高溫消融的一片漿流。 　　睜開眼，見到這一幕，佩莉驚訝的張大嘴巴，但也沒有力氣再說什麼，渾身癱軟的她早已失去知覺，耳邊聽不到任何歡呼，只有稀疏少數仍在奮戰的金鐵血肉交響聲音迴盪。 　　直到，一種繁複且怪異難聽的長鳴揚起，像是多種獸體音波混合在對空高鳴。 　　「沒聽過的聲音，又有新的超獸種出現？我們要輸了嗎？」 　　佩莉不由得這麼想著。 　　隨後，一陣激昂且高遠震撼的長嘯響起，似是某個人以怒吼回應剛才的獸鳴。 　　「這個聲音我聽過！他還在！我們......我們......會......贏嗎......」 　　眼皮終於支撐不住閉上。 　　最後一刻，佩莉似乎見到那位引發奇蹟的年輕見習神官臉龐。 　　她正焦急的大聲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