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15|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壞蛋

遇到了某一任的舊情人。這實在不在這一天或最近的行事計劃之內。一時間腦子變的空空的,更尷尬的是,在一個不應該遇到熟人的地方見了面,所以見到面的那天晚上,忽然到來的冷鋒讓四週的空氣更為難受。那是一個、與會的人都不希望遇到熟人的私密聚會,說穿了,當然跟莫名其妙的無趣聚會有關。
在跟舊情人認識而且分手的很多年後見了面,說起來其實沒有什麼好尷尬的。反正過去的都過去了,所以應該沒有什麼心裡的罪惡感吧!說完了這句話其實我心裡反倒更有罪惡感起來。為什麼呢?是因為當時莫名其妙的分手嗎?好像不是,但現在的我卻已經忘記了當時分開的原因了。後來回想起來,我當時一定是說分手的那個人,不然我不會覺得莫明的罪惡。
那麼,為什麼在這一刻覺得好罪惡呢?會不會是因為這個不太適合遇到熟人的聚會?在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兩個人在百般尷尬中打了招呼、坐了下來。
分手那一年才二十二歲的我在想些什麼?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試著從過往的記憶庫裡搜尋一些當初的點點滴滴。這個人若然是現在的我再遇到的話,我還會不會像當時一樣的去追求呢?那個時候還沒有退伍的我值得那個人在當時愛我嗎?我想一定不是的。就在這個怪聚會上遇到的我們,從那個人的眼中看到一些好複雜的表情,像是有一些當時的話還沒來的及說出口的感覺。
所以在好乾好乾的氣氛下,我們開始交談。本來是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現況,接著聊一些似是而非的生活感想,然後聊到當年的離散。那個人幽幽的看著我,嘴裡慢慢的吐出了想說的字:「你這個壞蛋!」原來在舊情人的眼裡,我是一個叫做壞蛋的傢伙。
舊情人緩緩的數著當年的一些事情,那些在我們慌亂的離散的同時,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一些片斷。先是後來遇到我的朋友的尷尬,再來是被自己的朋友不捨的言論,於是在我們離散的那段時間,那個人自己承擔的大部份的苦痛。所以我是一個壞蛋。那時還只有二十二歲的我,在愛情裡沒有長腦袋,在愛情裡沒有同情心。在那時候的我,一定以為愛情不過是「合則聚;不合則散」的傢伙,所以在一段感情對我沒有了新鮮感之後,自己率先的離開,卻不管另一個人要承受多少不可知的未來。
我是這樣的一個壞蛋。我沒有從舊情人的眼裡看到怨恨之類的情緒,反倒是一些我讀不出來的千絲萬縷。在我們分開之後的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另外認識了別人了?還是在後來的這些年當中還背負著我離去之後的影子呢?對於當年的事都已經忘的差不多的我,聽著舊情人一件一件的把過去的事情數給我聽,心裡有太多像是愧疚的情緒。
於是我們還是漫不經心的一起熬過了一個無趣的聚會,履行了這個聚會的目地與意義,在不知道怎麼開始的後來,我們躺在一張寬寬的三人沙發上,想把一切變的更自然一些、更理所當然一些,然後,莫名的我們擁抱了起來。
當然在很多年之後的我們都會有些多多少少的改變,但就在我們都肩壓著肩擁抱著的時候,所以關於曾經的記憶又在一時間裡都回來了。那個人的肩寬而厚實;我的肩寬卻削瘦;那個人的唇小而略薄;我的卻厚而較大。關於身體的記憶是這樣的。擁抱的剎那,所有過去的一切都會回來。沒有喧嘩,只有發疼的擁抱。
那個人像是想要把過去八年沒有來的及的擁抱在今天一次補回來。而期待中的重頭戲卻被我們忽略在繁複的前戲裡。像是兩個光溜溜的人躺在床上卻不為了要做什麼似的奇怪起來!這一時間的我們只剩下親吻;只剩下擁抱。
那個人的頭埋在我的懷裡,本來是要親吻的卻只剩下偶爾來一下的輕咬,在那一刻的我忽然感覺到,當年的我一定是被這個人深深的愛著的。我的身體告訴我,那個人今天帶著一點微微顫抖的擁抱前來,是曲終人散後的最後憑弔,那個人在百般尷尬中一定沒想到,在這意料不到的某天,卻讓我們回味了當時沒來的及的一個結尾。
當然我們在現在的今天可以瀟洒的說:「我們都是大人了!」夠成熟來面對這樣一個以性為開頭的聚會而不帶有任何的幼稚想法。但是發生在我跟那個人之間,曾經有過的記憶與時光,卻在這時候連袂回頭來攻擊著我們。
於是後來擁抱就停在空中了,剩下來的都是草草,我好整以暇的聽著那個人回憶起關於當年我所做的種種行徑。 「還記得那一年,我們曾在夜裡只是相互取暖的在屋裡抱著開暖氣嗎?」 「還記得那一年我們日夜寫信,只為了一個月只有兩次的相聚嗎?」 「還記得嗎?…….還記得嗎?」
那一夜我們都在冉冉的回憶中度過了一個不應該遇到熟人的怪聚會,卻在無意間完結了當年好多的來不及。當年我們匆匆離散的那一段,現在雖然並沒能完全的回憶的完整,但已經能讓我證實我是個壞蛋的這個部分。我會不會在那個人的眼裡還是當年的那個樣子呢?其實那一刻的我好想要知道。雖然我沒能開口問,但我從那個人的眼睛裡看到了好多的寬容。
原來愛是會讓人長大的!當年兩個年紀加起來不到50歲的年輕人,在草草的結束一段戀情之後,兩個人都急忙的長大,走到今天這一刻,把當年來不及說的話說完,這樣算不算一種遲來的完美?
我們照例的還是留了聯繫方式,在離去的那一刻。那時候天色是一種看不清表情的深藍。我看到那個人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釋然,那個人沒多說什麼的坐上了隨手招來的計程車,把我留在原地目送車子離去。我這個壞蛋;在那一刻像是呼了好大一口氣的轉了一個身,也沒能多想什麼的;把當年所有的錯過,全留在多年後的那一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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