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其實就不應該離開台灣」。每當我想起父親離世那一天的事情,我總是會忽然停下來,然後對自己說這句話。我那時人在上海趕赴行程中的第二個會議,因為一時走錯了路口,正想著趕走兩步到達下一個會議地點,忽然響起了視訊電話;正中午的上海街頭;近38度的高溫,汗流夾背的我,電話裡傳來哥哥的聲音說;父親一早跌倒撞到頭部,已經不醒人事,這通電話應該是最後一面了...
我的腦子一下子炸了鍋,趕緊找個樹蔭下打開視訊畫面,對著已經失去意識的父親喊著自己的名字。把從小到大的小名、乳名、外號、本名、藝名全喊了好幾遍,父親已經聽不到了,事發不過幾個小時,那個再熟悉不過的父親就忽然的走了,而我在上海的街邊對著手機哭的不成人樣。

電影「破。地獄」劇照
後來沒多久,我忽然看了一部韓國電影「與神同行」,向來最愛挑剔鏡頭語言、拍攝技法、特效技巧什麼的我,竟然認真的卡在劇情裡,在電影院裡哭到窒息,後來在驅車離開的時候,竟然不能自已的必須把車停在路邊哭了十幾分鐘才停下來,那;約莫是我第一次真正發現一種失去些什麼的難受,但人是這樣的,不經歷過是不可能感受的。

電影「與神同行」劇照
後來的這些年,又再經歷了母親的離世之後,都會盡量避免觀賞這一類型的電影;但凡親情、倫理類的電影,能不碰也就盡量不碰,雖然心裡是這樣想,但還是陸續的看了「與神同行」的續作;又不小心看了重映的「桃姐」;又看了「人生大事」;可能看多幾次再加上時間慢慢的推移,哭多了;應該可以慢慢減少自己對於親情類題材的過激反應,然後,忽然的,看見了「破。地獄」,整個人又都不好了。
其實「破。地獄」在某個程度上與「入殮師」是同一個屬性的影片,雖然加上時代縮影;市道景氣;人物關係,變成了別樣的劇情片,但其中加入幾段不同情景的離別情境,的確更多樣的詮釋了不同情境下的告別,但其實最後擊中我的,竟然是還在世之人的和解。

電影「破。地獄」劇照
是不是其實最令人傷感的,除了失去親人的傷感之外,會不會其實都是因為來不及和解的不甘心?我在看完電影後沉墊了幾天,想起父親離別的事,我那時無以復加的傷痛,會不會其實也是因為沒有機會和父親完成最後的和解?還是;我埋怨當時最後那個擁抱太過草率,才會因為沒有見上最後一面而充滿了懊悔和遺憾?
「告別」這件事好像是沒有什麼機會預先練習的,所以,每一次的告別都讓人覺得措手不及,而我的淚水,也因為看見和我一樣來不及告別的情境而再次的潰堤,這些年來以為應該已經過去的傷心一瞬間又都回來了;也許,傷心其實一直都在,只是試著隱藏收好,還是;其實我們都需要好好的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