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評】《青鳥》一段好好道別的旅程

今年第一波低溫來襲的週末夜晚，我在北藝大的戲劇廳，觀賞戲劇學院學生的畢製公演《青鳥》。毫無預警，我被這齣可愛的舞台劇溫柔地治癒了。

《青鳥》是比利時作家梅特林克的戲劇作品，描述一對年幼兄妹在聖誕夜遇見一位仙子，仙子請託他們尋找傳說中可以帶來幸福的青鳥，治癒病重的孫女，於是兄妹便踏上一段奇幻的旅程。這次的演出前半段大致忠於原著，卻在後半段發展出不同的詮釋與結局，故事的最後，兄妹一樣沒有捕捉到傳說的青鳥，但角色的心境卻是完全不同層次的。

在演出中，出色的場面調度與場景轉換，為前半段較為冗長的敘事鋪陳增添了許多亮點。另外，歌舞段落的置入也十分自然不造作，讓劇情串接起來有更豐富的情緒變化，也為視覺帶來更多有趣的看點。必須誇讚導演運用有限的舞台空間，去創造出各種故事情境；更佩服幕後的設計團隊，在有限的預算內，運用了許多巧思，為這個童話般的故事建構了一個足夠迷人的世界。一個個舞台畫面的轉變，如同翻著一頁頁的插畫繪本，不過這些美麗的書頁，都在眼前活潑地動起來了。

當兄妹到達幸福精靈的國度時，妹妹被幸福簇擁著，而哥哥則遇見了「母愛」。與母愛的對談中，觀眾才意會到，原來妹妹在不久之前就已經因病去世了，而這整趟奇幻的旅程，其實是哥哥美好的夢境。當哥哥在夢境裡意識到現實，憤慨地喊著為何妹妹會死？為何醫生沒有來？為何幸福沒有來？母愛告訴他：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沒有好好道別與好好想念。

人生是不斷相遇與離別的總和，在命運之下，我們抓不住任何美好，就如同兄妹倆永遠抓不住青鳥，只能任憑牠離開、死亡。我們沒辦法對抗命運，但我們可以慎重地道別，適度地想念。能夠好好道別、好好想念，就是身為人類，最大的幸福。

因為有親人突然離世的經驗，讓我對後段的劇情特別有感觸。成長的過程中，很少有人告訴我們要怎麼面對親人朋友的離開，更多時候只會聽到要堅強、別想太多的安慰話語。可能是因為，我們都太害怕面對死亡，不知道該如何舒服地談論它。戲的最後，哥哥從夢中醒來，終於能夠好好地與妹妹道別，為妹妹留了一個「最好的位置」。當妹妹在遠方用稚氣的聲音回應他：「聖誕快樂！」我的眼淚又止不住了，我多年來的傷，真正地被治癒了。

《青鳥》以兒童歌舞劇的華麗外表，來包裝大人更能夠感同身受、有點沉重的內涵。綜觀來說，這齣戲最成功的部份，是用歌舞帶動情節，讓觀眾產生興致，再以對白揭露角色，讓觀眾帶入情緒。雖然劇情細節的掌握仍有進步的空間，但是整體製作的完整度令人欽佩不已。

看完戲的當下，我思考著為什麼要用這麼童趣的形式，去表達一個只有歷經世事的人才能體悟到的訊息？我想到的答案是，這群即將邁入社會的戲劇學院學生，想要藉由這齣戲，帶領著台下的觀眾一起，與童年、與青春，珍重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