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流氓連》(六)：認真仔VS小流氓

自從我和八加九因生活習慣而爆發一場小衝突後，八加九很乾脆地與我劃清距離。平常除了點名、集合不得不站在我旁邊，其他時間都自動向前移動，與84號「胖傑」、82號「蜘蛛猴」和83號「八三夭」待在一起，同時左手順帶拉著一臉光榮的92號「白斬雞」。

我隔壁的置物櫃、上舖的床位、訓練隊伍的隔壁則一致由成功嶺的新丁、準備成為健身教練的「教練」代替，我倆對這安排都十分樂意，因為我們在衛生習慣與個人作息都協調良好，本身也都是背景清白的普通人，相處起來十分融洽。

某天訓練時，一向為人嚴厲的孫排長看不慣眾人的懶散程度，於是要我們按照幹部班的訓練標準，進行各式各樣的徒手訓練。每個人除了做三十個標準伏地挺身外，另外又做了鑽石式、蝙蝠式、高低式等不同種類的伏地挺身，操得許多人叫苦連天，或乾脆趴在原地打混、濫竽充數。

看著一坨坨拄在地上的爛泥，孫排長恨鐵不成鋼：「你各位啊，平時這麼有活力，怎麼現在都這麼軟爛，像不像男人啊！」

儘管我的腕力不算多強，但出了自尊還是繼續死撐，用盡力氣繃緊自己自己身上的肌肉。

「八十八，下去的時候憋氣，核心出力！」

我回頭一看，看到教練一臉平和地對我說道。幾個依然在認真出力的弟兄，除了教練外，還有個性極佳、與大家都十分交好的壯漢「秉又」、上半身像美式卡通一樣壯碩的「犀牛」、身體線條硬朗、滿口江湖故事的「大象」等人。

儘管我的手和胸都酸痛不已，但憋氣穩定住腰部後，我發現自己像施了魔法一樣地又做了幾十下伏地挺身。我依然在過程中感到非常吃力，但施展的每份力氣卻更有效率地用在了對抗地心引力上。

操練完畢，教練對我比了個大姆指，我也嘗試性地露出一些笑容：他應該會是個好健身教練。

在我們認真操練的同時，八加九那群人幾乎都在耍廢，撐著地上笑吟吟地看著我們做伏地挺身，彷彿我們這些認真仔都是智障。孫排長倒也沒對這些人有意見，至少他們表現地已經比平常乖多了。

但意外的是，八加九看到教練高超的表現，意外起了些競爭意識。

在睡覺前的空檔，八加九來到我和教練的床鋪，向教練發起挑戰：「喂，要比嗎？」

「比什麼？」教練有些警惕地看著八加九，顯然還沒忘記小正遭受過的毒打。

八加九二話不說便趴倒在地，開始做起伏地挺身。他一改白天那副無所謂的痞樣態度，繃緊一身精實肌肉「哈啊哈啊」地起起伏伏，顯得甚是認真。

仔細一看，這傢伙竟然是用單手做的？！

教練人先是一呆，接著也趴在地上、單手支撐起身子，跟著八加九的節律迅速做起伏地挺身。

一場健康友好的肌肉較量圍繞在性格與出身皆天差地別的兩人身上展開，兩人遠超平均的表現很快也吸引了大量注意，大家圍繞在兩名猛男身邊吆喝著，看誰能撐到最後。

八加九白天都在耍廢、保留的餘力較多，所以初速度較快，但他不甚標準的動作讓手腕與肩膀更顯吃力；教練有著科班出身的訓練底子，每個動作都扎扎實實、穩定無比，在中後期穩穩發功，逐漸追上八加九的次數。

打個比方的話，教練與八加九的動作差別就像NBA選秀狀元對上街球達人，更加中規中矩，卻遠為牢靠。

我看著八加九用極為土法煉鋼的手法做著伏地挺身，起初有些想笑，但看到他一口氣做了近百下的單手伏地挺身後，心裡隱隱浮現一絲恐懼：假如我和這傢伙打起來，多半能被他空手活活打死吧......

比賽結束，輸贏未定。教練正經的臉孔浮現出興奮的笑意，和八加九客氣地握了握手。哪怕是八加九，這時也客氣地說了句：「你比較屌。」

兩人的表情以前我國中常看到，那是雄性間交雜著好勝、欽佩、以及晦暗好意的神情，俗稱惺惺相惜。

藉由這次的機會，教練很快便被連上廣泛接納，「教練」這個綽號也不再是我獨家專用。我挺替教練感到慶幸，看來他是成功嶺四人中融合得最好的一個。

那天晚上，我枕著發酸發脹的手臂，回想起教練與八加九的互動情形，隱隱有了些盤算：我必須管理一下自己在群體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