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欣喜與顫慄

穿過黑暗、枯骨和腐屍, 幽靈又一次飄到我身邊, 飄到我的幻夢中。

他有一張毫無血色慘白的臉...。

他在我耳邊口吐冷風悄悄地說:「你為什麼不快樂? 我常聽到你的歎息!」

我說:「我失去了青春, 不再會夢想。我經常接觸到老、病、死、別。

我不曾得到真正智慧, 不曾擁有真正愛情, 亦不曾完成真正功業。

我對一切悲哀, 對自己更悲哀。

不論多努力, 我永遠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創造不出真正美好有價值的事物。

我一生都在妥協、讓步、隱忍、失敗、幻滅。

我是奴隸: 肉慾的奴隸、命運的奴隸、歷史的奴隸、文明的奴隸。

我救不了自己, 誰能救我呢?

你能救我嗎? 救我出絕望? 指點我光明。」

幽靈說:「每個曾經活過的人 [註], 最後都活在絕望中。

像過去所有絕望的人一樣, 你現在就跟我墜落到最深最深的黑暗處去吧!

讓我負荷你所有的醜陋、罪惡和傷痛, 嘿嘿! 那裡是絕對的美妙和光明。」

我考慮了許久說:「不!」

「唉!」幽靈歎了一口氣後, 忽然變得有些陰森森地說:

「我不勉強你, 我從來不帶走不甘心的人, 希望你還能希望。」

說完就帶著毫無血色慘白的臉迅快地飄走了。

幽靈飄回到腐屍、枯骨和黑暗...。

他每次飄到我的幻夢中, 都讓我十分不安、顫慄又帶點古怪的欣喜。

他下次什麼時候會再來呢?

他留下了希望的微弱火種, 燃燒我絕望的巨大枯燼...。

[註] 估計到了2050年, 地球上總共約有 1130 億的人曾經活過。參見 T. Kaneda and G. Dupuis (2017). 2017 world population data sheet. Washington, DC: Population Reference Bureau (美國人囗參考局)。